20分钟后,苏瑶瑶到达医院。却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不知道到哪里找封银沙,无奈之下她只好问了顾媛媛的病房,算是顺便去看一眼。
墨桉的雷达一直在扫荡着整栋医院,不停地分析着有价值的数据。
时间尚早,苏瑶瑶敲响了顾媛媛的病房,无人答应。她便径自推门进去。
谁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穿外校校服的男生在给顾媛媛喂橙子:“乖啦,都是我不好,心肝宝贝,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嘛~”
顾媛媛右手打着石膏,气急败坏地朝他吼道:“谁是你的心肝宝贝?!要不是你骑车不小心我至于摔断手吗!你别出现在我面前了,你走!”
门一开,苏瑶瑶被眼前的一幕辣到眼睛,顾媛媛应声回头,见到她。
两人都极其不约而同地爆出一句“我靠”。
苏瑶瑶目瞪口呆:“我靠,你早恋?”
顾媛媛瞪大眼睛:“我靠,不是叫你别来了吗?”
苏瑶瑶内心呵呵,难怪不让她过来,原来是在和男朋友约会呢。
顾媛媛威胁她:“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跟我爸妈说半个字,我就……”
苏瑶瑶懒得理她,准备关了门走:“知道了,顾大小姐。”
懒洋洋地丢下一句话,不顾顾媛媛接下来要说的话,苏瑶瑶关上了门。
“喂……”
世界清静了。
苏瑶瑶舒了口气,墨桉检测完整个医院,掐住时间给她传送脑电波:“宿主,去一楼花园,走偏门。”
苏瑶瑶按照墨桉提示的路线走去。
“检测到任务目标,宿主,小心躲好,别被发现了。”
苏瑶瑶小声嘀咕:“什么任务啊,这么神秘。搞得我好像在跟踪一样……”
“你来做什么?!我不想见到你!快滚啊!”
一声怒吼把苏瑶瑶吓了一跳。
声音是从与她只有一片果树之隔的绿地上传来的。苏瑶瑶抬眼望去,透过密密麻麻的枝桠,隐约可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轮廓。
那边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妙,苏瑶瑶连忙转身离开。
“妈妈……”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哀凉,苏瑶瑶猛地顿住脚步。
“都说了我不是你妈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滚!滚啊!”
那边沉默了片刻。少年默默地上前一步,想要伸手触碰她。
女人猛地后退,用一种阴鸷的眼神看着他。
那一退像是划开了生死的鸿沟,断绝了他们之间紧密的血缘。
“啪。”
女人抿了抿唇,扬起手,在少年的脸上落下重重一掌。
苏瑶瑶看的心惊肉跳。
少年的眼睛里一下子布满了灰暗,绝望和痛苦的情绪再一次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女人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眼神凄厉痛苦、生不如死。
“我会再来看您。”他的脖子因为这一掌燃起了火辣辣的痛,可还是吃力地偏过头,张了张口,让自己尽量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
女人低着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少年转身离开。
“你最好永远不要再来。”
女人悲伤道。
少年顿住脚步。
无论多少次听到这句话,都宛如有人拿着一把锥子,刺破了他的心脏,让他血流不止。
封银沙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似乎想要故作轻松地说些什么,一滴眼泪突然就顺着那火辣辣的脸颊滚落下来。
母亲锥心的话语如同寒芒刺骨。
如若他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就不会这么痛。可他却深刻地认识到他是她的苦难,是她的累赘,是她痛苦的根源。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微微颤抖着的肩膀却显示出他此刻剧烈的情绪波动。
“我走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您多保重。”
女人却将轮椅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
二人背对着彼此,宛如陌生人。
没有人再能体会他的痛。
被泪水浸过的伤,被抛弃的苦痛,被挚爱的人用言语剜出心脏,无数次带着希望接近她,却被她的仇恨击碎,那些希望和爱便成了垃圾,不值一文地散落在地。
他不值得被她所珍爱,他是她的罪孽,他像个废物一般,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提醒她她是多么不堪、多么痛苦。
……
妈妈,
您对我笑过吗?
……
清风吹过这绿地,封银沙渐渐地走远。
苏瑶瑶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墨桉也没有出言提醒。待苏瑶瑶回过神时,泪水已经打湿了脸颊,被抛弃的痛苦就在刚刚感同身受般在她的心中呈现。
她抹了把眼泪,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
如果墨桉此时拥有上帝视角,那么他现在一定可以看见苏瑶瑶面无表情的脸上,嘴唇抿成了一条严肃的直线。
为什么总有家长把自己的错误归咎到孩子身上呢?
是王翠花教育的失败造就了顾媛媛,也是文茜父母的不作为毁了文茜。这世上那么多误入歧途的孩子,可他们真实的错误就真的出现在孩子的身上吗?明明是你自己沉浸在失去双腿的痛苦里,是你自己沉浸在过去的辉煌里不愿意出来,是你将这个世界想象得满目疮痍,你想象中的世界是怎么样,它现实中就是怎么样。
是你自私地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苦难中。
没有人亏欠你什么,你凭什么把你的怨恨发泄到下一代的身上?
墨桉看了眼苏瑶瑶的身体各项指标,愤怒值居然在这一刻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很快就有爆发的征兆。
本来,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了看原封不动的任务进度,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苏瑶瑶的怒气值依然在不断攀升。只是她越生气,表面上反而越平静。
那条数值上上下下浮动了十分钟后,又慢慢地降到了80%,令墨桉惊奇的是,那个数值就卡在那里,再也不动了。
女人沉默地呆在原地。
苏瑶瑶也平静地站着不动,平直的唇线抿出冷酷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女人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
她的轮椅被一块石头卡住。
她无法移动,只能弯身,尽力去扒拉那块石头。可那块石头卡得死死的,像是铁了心要和她作对。
女人的喉咙里不断发出自暴自弃的吼声。
苏瑶瑶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
女人愤恨地摩擦着她的轮椅,背后忽然感受到一阵推力。下一秒,她的轮椅一松,从被卡住的困境中解放了出来。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头,对上苏瑶瑶平静的眸,如同幽微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