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渐渐变暗,家家户户已然点起了烛火。
林三和李六两人,在狭窄的羊肠胡同里慢慢行走。
夜路同行,尤其是在幽深狭长的小路,在万家灯火、寂静无声的夜里,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别样的情愫。
那是同为匆匆过客、无人牵绊的两颗孤独心灵之间,一种莫名的同情。
尽管这种同情或许会很短暂——毕竟路,总有尽头。
“六兄,看你身手不错,想必是个武者吧?”幽深小巷中,林三打破了沉默。
“恩,练过。”李六轻声道。
“哈哈,那实力如何?有没有达到先天境?”林三笑道。
“先天……”李六沉默片刻,苦笑道:“差不多吧。”
“想不到李兄年纪轻轻,实力竟如此厉害!对了,六兄,今年多大了?”林三道。
“十七了吧……应该,”李六道。
“哈哈,我……十六,”林三大笑,也说出了自己的年龄,但是“十六”这个数字说出来,总让他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接着道:“六兄,你家住哪里啊?看你样子,似乎不是落灵城的人呐。”
“外地,离这很远很远!”李六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本地的?”
“哈哈,当然!我本来也是个富家公子,可惜家道中落,家产被我败光了,就成了现在这副穷酸样。”林三笑道,他这是替那个林萧背锅了。
“可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伤心?”李六沉默了片刻,道。
“啊?哈哈,家产没了就没了呗,我干嘛要伤心。”林三大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没了就没了……”李六冷笑连连,眼中却闪过一丝莫名的痛楚,没人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露出这样的一种痛。
突然,他抬起头,直视着林三,质问道:“那如果是亲人呢?也没了就没了吗?”
声音凄厉,目光凄冷,逼迫人心。
面对他的质问,林三却沉默了。
亲人……对他来说,是个很遥远很遥远的词啊……遥远到,他早已记不起他们的样子……
林三抬头,看着满天繁星皓月,道:“以前常听人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然后一闪一闪地,守望着大地,守望那些他们牵绊的、不舍的人,听说只有当这些人过得幸福了,快乐了,他们才会放下牵绊,舍得化作流星,步入下一个轮回……”
李六也抬起头,看着那些点点繁星,眼神迷离,许久无言。
林三耸耸肩,继续向前走。
…………
落灵城,作为灵云府的中心,在这纵横十万余里之内,自然是最繁华的地段!
城中不单聚集着以灵山学院为首的百余家修武学院,还有以五大家族为首的家族势力,更蛰伏着像“紫丹阁”、“百炼楼”这等来历神秘的组织!
城外,七家三星宗门如一尊尊威严虎狮,雄踞在一座座高峰之上,以磅礴的气势和实力,守卫着这座“落灵”之城!
华灯初上,落灵城中亮起了一盏又一盏明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如白天一般热闹,却又在这热闹中,带着一丝夜里独有的异样宁静。
林三揣着仅剩的十枚银币,走在大街上,肚子里已泛起了饿意,心里寻思着该去哪里凑合一顿,不过一想到李六初次出门,应该带他去吃顿大餐。
十枚银币,相当于一千枚铜币,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了,只要不去凤祥酒楼这种高消费的地方,还是能享用上一顿不错的大餐的。
街上行人很多,而且大都是附近学院的学员,在经过一天忙碌的学习之后,晚上便三两成群地出来逛街游玩,放松身心。
林三二人则顺着人流,在大热闹的街上穿行,或许是由于之前的质问,两人并没有再说话。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来到了一条较为清净的小巷,在仅有的一家小摊前停了下来。
小摊很小,只摆了两张小木桌,而且并没有客人。
摊前迎风飘着一块青色长布,其上一面写着一个“秋”字,另一面则写着一个“心”字。
小摊上一个七旬老婆婆在不停地忙碌着,煮着开水,烫着烈酒。酒香随着水气飘出,落入林三的鼻子里,顿时让他神精气爽!
“哈哈,有意思,六兄,就去喝点这酒如何?”说完,也不等李六回答,迈步就朝摊位走去。
李六一直跟在林三身后,从小胡同的那段对话开始,他就显得有些落寞,此时一听林三之言,抬头看了眼那块青布,轻声道:“秋心两半,酒,真能解愁?”
语毕,跟了上去。
“老婆婆,上两壶酒!”林三坐下后,对着老婆婆喊道。
老婆婆应了一声,很快,便一手提着壶酒,一手拿着两只小碗,佝着背,慢慢走了过来。
“小伙子,你们运气真好,我这酒啊,刚刚烫好……”
她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块,如同老树皮一般,嘴唇向上微咧,露出一颗镶金的门牙。说着,她把碗摆在了桌上,然后往里加满了酒。
酒一倒出来,便冒出腾腾热气,四散开来。
“这酒可是老太婆自己酿的,别看现在天热,可它只有烫过才有味道,尝尝。”老婆婆笑着道。
“好香!”林三闻着酒香,大赞一声,端起碗便往嘴里送去。顿时,柔和伴着温热,一点点流淌过喉咙,一丝丝热意传遍全身,让整个人都酥软、陶醉了一般。
“好酒!六兄,快尝尝,这酒就这个温度刚好,热一分、凉一分可都没了这味道!老婆婆,快多烫几壶酒,今晚我要不醉不归,哈哈!”林三大笑。
李六闻着酒香,感受着热气铺面,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伸手拿起酒碗,猛地往嘴里灌去。向来不会喝酒的他,今晚真的好想大醉一次……可醉,真的能解心中愁绪吗?
“嘿嘿……”老婆婆低声笑了笑,脸上岁月留下来的皱纹在桌上的那盏黄灯下,显得格外亲切,她微微咳嗽一声,伸出三个手指,低声道:“小伙子,是个懂酒之人啊!不过我这酒啊,向来只卖三碗,三碗之后呢,这心里的愁啊、烦恼啊,统统都会没了,所以多喝也无用……”
“哦?真的这样?只用三碗便能解愁?”林三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禁来了兴趣。
“呵呵……老太婆我做这么多年生意,还会骗你不成,三碗,只要三碗,三碗若是解不了你们心里的愁,酒便让你们随意喝,不收钱!”老婆婆笑了笑,又给两人各倒了一碗。
林三和李六喝过这第二碗酒,林三一笑,道:“老婆婆,这可两碗了啊,你看我六兄,可依然愁容满面啊!”
“呵呵,无妨,喝过这第三碗,就好了,一切就都可放下了。”老婆婆依然带着笑意,慢慢地给两人倒酒。
“有点意思!六兄,干一个!”林三笑道。
李六端起酒碗,由于是第一次喝酒,他已经有了些许醉意,跟林三一碰杯之后,便将这第三碗酒灌入喉中……
桌上的灯光渐渐模糊,远去,淡化……像极了沉下山头的夕阳,天旋地转着,老婆婆的笑容也随之淡去……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远去,越来越远,渐渐消失……
直到……
第二天。
“哈哈……有趣!真有趣!”
林三坐在地上,右手摸着头,哈哈大笑。
他身上的衣物散乱不堪,似乎被人解开了,露出胸前不太强壮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