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情人节那次之后，宋家宜就没有再见过连剑伊，也不想见到他，见到他似乎总是在无形中提醒自己，那天的狼狈，而且是由他编排的剧情。
有时候不想见却偏偏要见面。
在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宋家宜接到母亲的电话，意思就是：逛街累了，在某某地方等她，让宋家宜下班之后过去，接她回家。
没有给宋家宜反应的时间就挂掉了电话，宋家宜郁闷，她娘什么时候逛街还需要别人接，怎么越来越娇气，也没有多想，只是想着她可能是东西买多了要找个跑腿的。只是对母亲最后的那句整理一下头发觉得奇怪，她又不是没见过自己更丑时候的样子，还整什么头发啊。
下了班，宋家宜就风尘仆仆前往宋母说的地点，站在门口，在看看里面，在环视一下四周，应该就是这里，但是这里是饭店啊，她娘休息也不用进饭店吧。
“妈，我到了，你在哪儿呢？”“到门口了，就进来吧，服务员会带你进来的。”在服务员含笑鞠躬中把呆愣的宋家宜带到了某个包厢门口的时候，宋家宜终于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人要让自己见，想掉头走掉但是这样太拨母亲的面子了，想想还是硬着头皮进去。
看到座位上的人，宋家宜进门时调整好的标准微笑僵硬在脸上，这是什么情况，豪华包厢中，坐着三个人，一个是自家娘，另一个是位端庄漂亮的妇人，看到宋家宜进来就向她招手，脸上是熟悉的笑容，那就是陈姨，还有包厢里面的唯一一位男士，宋家宜最不想看到的连剑伊。
听到她进来，他连头都没有抬起，手顺着杯子的边缘一圈一圈的描绘，两个娘一个未婚男人，这阵势像极了传说中的相亲。
宋家宜换掉脸上僵硬的笑容，坐在母亲身边，乖乖的叫了人，“家家，越大越漂亮了，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如果不是今天我都不敢认。”
年龄似乎没有在陈倩如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在大笑的时候眼角才会有几道褶皱，精致的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头发高高的盘起社会精英的装扮，看到陈姨，宋家宜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陈姨有一手好厨艺，总是能做出各式各样的甜点，能煲出各种甜汤，那时候的宋家宜喜欢去连家蹭饭，陈姨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对宋家宜也分外的好，总是会做很多好吃的给她，这也是宋家宜童年中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记得温馨柔曾笑着说：既然我家女儿吃了你家那么多东西，也不能白吃啊，你就把她当童养媳养吧。
陈姨也笑着说：那感情好啊，我就按我将来的儿媳妇的标准养，将来可不许和我抢。
在这样的场合想起小时候的这一段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宋母夸了连剑伊几句，陈姨夸了宋家宜几句，两位妈妈级的人物又开始聊最近生活、天气、饮食、保养，似乎有聊不完的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她们俩都没有结束谈话的势头。
这期间，连剑伊出去过一次，宋家宜出去过两次，其他时间他们两个就是在被点名的时候嗯嗯的附和着。宋家宜很想走，拽了拽母亲的衣角，宋母面不改色的把衣角从宋家宜手里面抽出来，继续面不改色的说话，中间都不带停顿的，宋家宜都开始崇拜她娘了。
话题一转，转到他们小的时候，陈倩如笑着对儿子说“剑伊，还记得小时候家家经常去咱们家吃饭，有次我做的面食，她吃的多了，消化不良，后来她看到面食就说‘姨姨，不吃面面’。”
温馨柔也笑“她小时候就记得吃，吃了你家不少粮食，我还说要把她送给你家做童养媳呢。”
宋家宜正在喝茶被呛到了，温馨柔帮女儿拍着后背瞪她，陈倩如也想起这件事，“我可是把家家当儿媳妇养的，不会这么便宜别人家吧。”
温馨柔看宋家宜不那么咳了，坐正身体说，“哪儿啊，她要是便宜了其他人家我也就不操心了，前段时间倒是有个男朋友，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给分了，现在的孩子啊，咱们是搞不明白的。”
宋家宜用余光瞄连剑伊，果然，在温馨柔说这话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眼宋家宜，宋家宜马上低下头，她没告诉温馨柔是徐韬劈腿他们分手，她说是他们俩个不合适是她提出的分手，这就是温馨柔一直念叨她的原因。宋家宜的原因是，不能让她爸妈知道她是被人甩的，太丢人了。
“就是，现在的孩子到了年龄不结婚，剑伊也是，现在都二十九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要想抱孙子还不知道等到那年那月。”
两位母亲都用这么无意很家常的方式说了自己儿女是单身。温馨柔听到陈倩如说连剑伊单身的时候，笑得一朵花一样，宋家宜心里面想，娘你都不会矜持点，人家儿子单身你这么高兴也不怕人家说你幸灾乐祸。
在两个半小时之后，两位妈妈非常有默契的停止谈话，然后非常有默契的同时声称有事情要办而且很幸运的是顺路要结伴先离开，在离开之前，陈姨又拉着宋家宜说了些比如要经常来家里面玩之类的，陈倩茹又对儿子说：“女孩子晚上不安全，你送送家家，一定把她送到家。”
然后两位母亲才笑着离开，累，真累，如果温馨柔给宋家宜说下今天状况她也许不会来但是肯定会比现在要好，现在觉得累。
“你妈和我妈都走了，你也不用演了，先走吧。”宋家宜靠在椅子里面看着连剑伊说，他怎么就能那么平淡，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怎么认定我是装的？”两位妈妈不在，连剑伊真的不用再装乖宝宝。
“切，还能不了解你，你先走吧，我等会儿，我妈可能在回家的路上。”和他好像没什么话题可说，人真的很奇怪，无论曾经多么熟悉分开几年之后再见面只有生疏。
“我妈让我送你回家。”这的确是陈倩茹刚才说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我自己打车。”
连剑伊不再说话但是却也没有起身，一杯冒着浓浓香气的茶杯端起来，“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啊？”宋家宜身为女性，八卦着问连剑伊。
“难道我应该有女朋友？”宋家宜翻翻白眼，“你这个优质股都剩下了，这个世界果然是和谐的。”
“你没告诉你妈实情。”刚才温馨柔说的话他是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进去，“这都是怪你，我告你，你要是敢告诉我妈我被甩了，我就，就……”宋家宜就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什么可以威胁他的，“我就画个圈圈诅咒你。”
连剑伊露出今天晚上以来的第一个表情，宋家宜不得不感叹，这货是个妖孽。
“有什么封口费？”暖暖的空气，连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说话都柔和很多。
“这是你的义务。”
刚从空调环境中走出来还一下子受不了外面的冷空气，宋家宜打了个喷嚏，看见连剑伊也出了饭店往右手边走去，应该是去取车，她也没想他会好心的送她回家，只是这样的天气打车还真的是有点受罪的。
宋家宜把大衣的领子竖起来脑袋缩进去，跺着脚，真冷。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她面前，车窗落下看到连剑伊的脸，他打开车门，对她说了一句话：上车。
宋家宜也不矫情，因为真的是太冷，坐进去之后就感觉舒服多了。
车子驶向马路，宋家宜靠着车窗静静的看着窗外，“对不起。”宋家宜愣一下想他应该是为情人节那天的事情道歉，印象中这应该是他第二次对自己说对不起。
第一次是隔着一层门，他的声音又低，不确定他到底说了没有。
“没事，知道也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是提前了。”是啊，提前了，只是是从他口中知道的，是他把这一切突然展现在她面前的，他没错任何事，只是让自己看清事实，实际上她也并不是非徐韬不可，只是到了结婚的年龄觉得他会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但是现实却告诉她不是，她想要的那片安宁是不存在的。
把宋家宜送到楼下，宋家宜挥手告别，连剑伊看着她走进门洞，下车靠着车门抽了支烟。他来L市已经一年了，但是却没有去看温馨柔和宋文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一家人。今天母亲告诉他要和温馨柔吃饭要让他出席，他推掉了会议，他对自己说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他对宋家宜说了两次对不起。第一次是在他搬走那天，她几天都没有出过房门，那天他起得很早，父母在指挥搬家公司搬东西。他来到她门前，想要敲门但是不知道当着她的面他还能不能把对不起说出口，最终隔着门板说了声对不起。
他不知道她听到没有，但是真的对不起，他不知道会伤她这么深。这次他过分了，他再次说了对不起。
连剑伊比宋家宜大了四岁，在他四岁的时候已经有了美丑的审美观。
在温馨柔生下宋家宜之后，他很好奇刚出生时候的小孩子长什么样子。在母亲去看小宋家宜的时候他说要去看看妹妹，陈倩如就带他去了，他看着被母亲抱在怀里面哄弄的小孩，闭着眼睛，脸还有点红红，头发稀疏的翘翘的宋家宜的时候，发表感言说了句“好丑”。
爱美是女性的天性，无论这个女性多么小，比如出生不久的宋家宜，宋家宜张着没有牙齿的嘴巴哇哇的哭得震天响，陈倩如和温馨柔马上忙乱着安慰着幼小心灵受刺激的宋家宜。
陈倩如说“我们家家长得才不丑呢，剑伊哥哥竟然说我们家家长得丑，将来让他娶个丑女人。”
宋家宜果然不哭了，睁开眼睛还咧着嘴傻笑，温馨柔笑着说“这么小就知道臭美。”陈倩如看看自家拽拽的儿子，再看看粉嫩嫩的宋家宜，“还是女儿好啊，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剑伊三岁就不让我亲他了，女儿的话娇滴滴的还能抱抱亲亲，还能给她穿小裙子。”
宋家宜就这样认识了连剑伊，虽然那时候她没什么印象，但是这的确是连剑伊第一次见到宋家宜，对她的印象就是丑丑的身上还有甜腻的奶味。这个印象伴随了他好多年，以至于在宋家宜大点儿的时候他还不喜欢这个曾经身上奶味的小娃娃。
这几个人都没想到，后来连剑伊娶的人是宋家宜，如果当时宋家宜知道她将来就是嫁给连剑伊那个丑女人时还会不会傻笑。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