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二十七年的春初,病疴许久的章德帝终于驾鹤西去,却留下了一道古怪的遗旨。在章德帝驾崩后的第二日,孝仁皇后也随之自缢在紫英宫中,徒留下了一双儿女,面对这危机四伏的朝堂。
永承元年的五月,帝宫中依旧繁锦铺地,百花齐放。距离章德帝驾崩已一月有余,新皇承德帝若渊离正托着下颌打量着下面的众臣,细斜的丹凤眼半眯,眼角微微挑起,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戏谑。
下面的众臣弓着身子小心的打量着上首坐着的新帝,以及那皇位后面的一袭珠帘。“裴卿身体可曾康复?”若渊离微倾了倾身子,看向那右手边站于最前方的清贵男子。那身着紫色绣麒麟图腾官服的男子欠欠身“臣已康复,谢陛下关心。”
听到那冷清的声音,坐于帘后的女子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目光略有些复杂的看向那男子。她知道那紫衣男子便是朝中“裴相顾卿”的裴相裴书泯。他的模样很是清秀,就像是儒士一般,但她知道,这人并不简单,小小年纪便能权倾朝野,就连先帝也必须仔细的对付着。
但是,她也有不解,新皇登基已一月有余,他一直称病在家,是示威还是真的病了?饶是自己长于深宫,自小善于观察人的举止揣摩其用意,但对于这个男子,她实在是猜不透也看不懂。
就在女子思索的同时,吏部尚书步出队列奏请陛下立后。这事儿从登基当日便提了出来,但直到现在也没有解决,承德帝已说过容后再议,但依旧有大臣不死心。
若渊离微哂,过了七月十五,他便已十七,虽说早在皇子时便已有了侍妾,但立后此等大事,又岂容他人干涉?入主中宫,那便是母仪天下,而皇后的娘家自然也是荣耀至极,但是,朝中已有了裴相,顾卿,姚国舅,再来一人分权,他岂不是完全受控于他们?
“听洛大人如此推举洛家二小姐,不知是如何的佳人?”帘后的女子终于开口,声音如珍珠掉落在玉盘上一般的清脆,原本有些嘈杂的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众臣目光齐齐落在那珠帘上,半响又觉不妥,立刻低下了头。裴书泯抬首望向珠帘,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被问及的吏部尚书愣了愣,立刻快速回答道“二小姐天资聪慧,自幼便习得《诗经》《女戒》。”本是极为安静的朝堂从人群中发出讥讽的笑声,听出端倪的人顿时小声的议论开了。
天资聪慧,本是平常的话语,但在启元殿,更在这女子面前,便变得那么的可笑了。吏部尚书突然醒悟了刚才的错处,脸色变得苍白,身子却有些战栗。
“皇姊,这洛家的小姐既然天资聪慧,定然与你有得一比。”渊离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身子微侧,看向后面的珠帘。下一刻,吏部尚书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无意辱没长公主,求长公主恕罪。”
众人皆知,承德帝同胞之姊极受先帝宠爱,两岁颂得诗书,五岁便上书房,七岁时封为一品容平公主。更是赞其为“天资聪慧,天下无女子能及其也。”如若将一般女子与其相比,那便是侮辱了先帝,甚至是侮辱了皇室,这将是如何的滔天大罪?
“嗯?”帘后的女子似有些不解,明珠串成的帘子轻晃,亦如吏部尚书的内心一般的忐忑。“尚书大人想是极推自家闺女过了头罢。”宋司卿冷哼一声却是满眼的欣喜,他与洛尚书向来不和今日逮着这错处有怎能不高兴?
若渊离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的众臣却也不开口,微翘的嘴角似有讥讽。“臣绝无此意,求陛下明鉴。”洛尚书见帘后女子不开口只好向渊离求饶。“皇姊的意思是?”渊离并未理会洛尚书,一双眸子似有些特意的微凉。
“臣以为长公主尚未婚嫁陛下又怎能逾越?且长公主乃陛下亲姊,若是逾越了岂不是不孝之举。”下方一人列出,那紫色官服上的鹤纹别是生动。四周一片寂静,熏炉中袅袅升起青烟,更让这殿中笼上了一层迷雾。
“朕以为裴相所言极是,皇姊尚未婚嫁,朕又怎能逾越,岂不是让天下人评判朕不尊长幼?”渊离不知裴书泯为何突然插手,但是既然已经如此不如先安定了下去。诸臣不敢再议只得称是。
如此,此事便算是揭过,但是众人心中的不解依旧没有散去,苏灵高呼着退朝,诸臣跪安,没人瞧见帘后的女子伸手轻掀开珠帘,目光复杂的看向那白衣男子。
扶扇上前扶起茜沅,目光交接之间复又偏移开去。珠帘又垂了下来,帘后的人却已离去,但是茜沅不知,在她转身的片刻,那男子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却又很快的消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