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近了傍晚,天还未黑下来葳蕤殿中已灯火通明,不时有官员到来,众人免不得又是一片寒暄。因着前线的战报来的及时,今年过年倒格外的喜庆。
许是因为战事告捷,承德帝脸上也难得看见几分笑意,茜沅身体恢复的并不是很好,强撑着在座位上坐了半晌,本准备过会儿便悄悄离开,但殿中歌舞瞬时停了下来。
诸人皆面面相觑,紧接着角落瞬起琴音,从一旁轻步走出一名女子。茜沅本欲离去一听此琴音又坐了下去,神色有些变幻莫测,坐在一旁的瑞安本来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台阶下女子的舞姿瞬时明白了些什么,立刻看向一旁的茜沅。
今日除夕宴,除了定王进宫来以外,先帝长女景瑜长公主也特地进宫了,此时她的脸上也难得有些意味深长,相比定王的不动如山,她抬头看了眼上位的茜沅,准备安稳看戏。
诸臣年轻一些的倒是看的专注,老一辈的自然发觉了不对,低头喝酒不再言语,只是不经意间总是会扫一眼茜沅。
许是目光太过集中,茜沅抬头往下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皆纷纷低下了头。宫中还在的三位帝姬除了昭诚帝姬尚且年幼,其余两位皆是低头不言,此时不说话才是最好的。
一曲终了,正中的女子柔柔跪下行礼,面纱下的容貌瞧得并不清楚,依稀可见是个美人,只是若渊离显然并不懂得欣赏美人。
“臣女叩见陛下。”女子取下面纱,那面容正是齐家二小姐。茜沅一眼认了出来,上次万寿宴也是她与上官家的起了争执,想到今日除夕宴是谁操办的,心里顿时有了许多猜测。
“齐小姐这舞倒是新奇,是自己编的吗?”若渊离也知晓了台下的是谁,虽说面上依旧可以看见笑意,只是眼中却多是冷漠。
齐二小姐只知道此舞能夺众人之目,也不清楚来头,只得柔声回道:“是之前跟一位老师学的,老师说此舞名叫浮尘尽。”
此言一出,殿中一些人已经变了神色,本有些迟疑的也已经确定了。若渊离也不再问,偏头看向右手边的茜沅,说出的话却让齐二小姐瞬间失了颜色。
“皇姊,没想到原来还有人教授凤凰舞呢。”此言一出,殿中众人哗然。
承德帝亲姊,章德帝皇四女,现在的凤仪长公主在章德帝寿宴时为他跳了一支舞,章德帝当场曾言“朕诸帝姬中,灼华最得朕心,此舞似凤凰展翅。”
故而此舞被众人称为凤凰舞,只是自那次先帝寿宴后再也未见过此舞,一是灼华帝姬身体愈发不好,二是既然被叫了凤凰舞,又有几人敢学此舞,如此一来此舞便绝了踪迹。
殿中诸人或明或暗的打量着上座的茜沅,此时齐二小姐的命皆在上座的人一念之间。“本宫倒是好奇齐小姐师承何人,竟也习得七八分?”茜沅回道,语气中丝毫不见不悦,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齐二小姐跪在地上已经开始颤抖,那人并没有跟她说这舞有什么差错,但是她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去学凤凰舞!
殿中乐声已经停了,下方各贵女早已从方才的羡慕中变了神色,临近选秀谁又乐意被别人踩着?
“齐小姐是哑巴了吗?殿下问话都敢不回。”苏灵冷声道,那宦官特有的音调在殿中拉长让众人皆没了声音。
“长公主容禀,之前臣妹曾遇一乐师说是此舞可得陛下青眼,臣妹糊涂听进了此言却没想竟然是凤凰舞,如果早知道给臣妹胆子她也不敢。”齐大小姐从席中起身,此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但是她不能把那人供出来,他们还得靠那人救,她跪着目光时不时往殿门外瞟去。
茜沅自然看见了她的小动作,如此看来宫中确实有人坐不住了,她偏头看了一眼扶扇,后者会意立刻退了出去。
浮尘尽已经失传多年,当初编舞之时她身边并无几人,那么看来应该是宫中老人,脑海中不时浮现了一个人。
殿中众人神色各异,但显然不包括坐在定王对面的顾舒玄,此时他抬眸看向茜沅的位置很快又移开了,伸手将面前的美酒一饮而尽。
“朕倒不知这先生有如此能耐竟能学的了浮尘尽。”若渊离神色莫测,先帝从前本就不喜他阴狠,朝中诸人皆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
茜沅看着扶扇悄悄回来,低声在她耳边道静仁太妃的鸾驾往这方来了,心中估摸的大概有了数,方才缓缓开口道:“齐二小姐这势造的也足了些,倒也费了齐大人一番苦心。”
听到点名的齐大人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跪了下去,还未入宫便造势,这是谁给的胆子,目的又是什么?皇家便容得他们如此放肆?
“长公主息怒,一切都是小女私下所为,臣不知啊。”齐大人头磕的格外的响,他只听夫人提过两句并不清楚具体细节,今日听陛下一言他才知事情不好,心里不由怨恨自家夫人愚笨。
“齐大人作为一家之主连这些事都不知晓,朕又如何敢把户部交给你?”若渊离盯准了时机立刻发难,户部管钱粮,掌国库命脉,不握在自己手中始终是难安的。
定王静静观众人半晌后才开口道:“家中有主母,齐大人整日忙于公务,想必也并没过问太多家中之事,臣觉得倒牵连不到齐大人身上。”此言一出殿中有些人暗暗点头,做家主的又怎么事事皆得过问。
茜沅抬眸看了眼自家这个温润谦和的二皇兄,心里暗自嗤笑,就一句话卖了齐大人一个人情,这个买卖倒真的划算呢。“父皇当年教导《后汉书》时曾不赞陈仲举‘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此言,想来倒是皇兄更赞此言。”
定王本想趁机添个乱,却没想茜沅把目标换到了他身上,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应答,又有谁能反驳先帝之言?“臣学艺不精,让灼华忆起了当年的先帝之言,甚是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