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邺国,京都。
天刚蒙蒙亮,大将军府内便挂满了白绢,门口的灯笼也被换成了白事灯笼。
大将军府安静地紧,一改往日的气息,小厮和丫鬟们行色匆匆,皆不敢多发一言,眼见过了卯时,两个丫鬟并着管事婆子一并从小厨房内端着早食出来,悄然往大将军府西侧的偏堂走去。
“我的笙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身着锦裙的妇人眼神凄楚,看着偏堂中央一个劲地喃喃低语,她样貌端庄大气,如今已人到中年,虽然保养得当的面上也有了几道细细地皱纹,但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她眼眶红肿,已经哭得没了力气,没一会又是两行清泪自眼中流出,好不肝肠寸断。
一旁的男人已过不惑之年,正是天邺国的大将军洛平章,面留短须气宇轩昂,此时却神情悲痛,在看见夫人脸上的泪痕后更是心如刀绞,拿着帕子为夫人拭泪。
“夫人……别说了……”
小丫鬟们都换上白衣,为首的两个端着早食呈了上来,洛平章心中悲苦,劝慰着夫人多少吃两口,自笙儿出事以来,洛家上下无不沉湎在一阵悲怆中。
洛夫人更是尤甚,已经两天两夜粒米未进了,如今再伤感下去,只怕会坏了身子。
听着耳边洛平章低声劝慰,洛夫人点点头,随后就像尊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木然地往嘴里塞着吃食,整个人的眼却依旧直勾勾地看着棺材。
洛平章心中略松一口,环顾四周一圈,低声问道:“少卿和余晖呢?”
身边侍卫面上为难,“大少爷昨日开始便在演武场一个劲地练武,任凭谁喊都不理,三少爷也是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内,一句话没说……”
洛平章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痛惜,一向挺拔的脊背此刻却疲惫地佝偻了几分,“让他们二人出来,就告诉他们,笙儿……要准备入土了。”
秦澄是被疼醒的,四肢百骸传来碾碎般的剧痛,身体仿佛浸润在冷水中,每一次呼吸都像针扎一般,疼痛迫使着她奋力睁开眼睛。
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她想要动几下身子,四肢却僵硬得厉害,缓了好一会,秦澄才伸手颤巍巍摸了摸四周,耳边骤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随后鼻尖也嗅到一股黄纸线香焚烧的浊味。
秦澄的面色刷地白了,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在一方棺材中,她在暗中的神情惊慌无比,怎么回事,难道是那副画有问题!
方才她在学校参加完大四毕业汇演,赢得满堂喝彩,在汇演结束时,正往后台走去,意外在自己桌前收到了一个包装好的长条状礼物。
大学四年,秦澄追求者无数,收到的礼物也多如牛毛。
正当她刚拿起礼物时,礼盒骤然滚落在地,露出了里面的物什,是一卷纸张泛黄的画轴。
落地的画轴却像不受控制一般,自顾自地在地上展开,露出了内里的图案,穿着古装的俏丽女子立于春寒料峭中拈花一笑,除去衣饰和眉心一点红之外,模样居然和秦澄有着八分肖像。
那时她未想太多,只以为是哪个热烈的追求者照着她的模样画的,低头正要捡起画卷,没想到指尖刚刚一触碰到,画中的人却凭空消失,一呼一吸之间,画轴上又浮现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
她还未来得及细看男子的容颜,就直接昏倒了过去,再一睁眼,便成了面前这副局面。
秦澄奋力地敲打着棺材板:“有人吗!快放我出去!”
使出全力敲打着呼喊着,原本就稀薄的空气一下子突击向大脑发出信号。
正带着妻子为笙儿上香的洛平章神色立马大惊起来:“有声音!快!开棺!”
整个偏堂内众人登时乱做一团,开棺的开棺,请医的请医,震惊欣喜者不计其数。
棺材板被从外撬开,秦澄被憋到面容发紫,连忙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新鲜空气来,她还未说话,洛夫人便紧紧上前拥住了她:“笙儿!你可吓死娘了!”
混乱的记忆像空气一般地充斥着秦澄的大脑,她迷茫地四下看看,半响后回抱住洛夫人的手臂,艰涩地喊道:“娘……”
她穿越了,一个完完全全在历史中不存在的朝代,天邶国!
她已不再是秦澄,而是大将军府中的嫡女二小姐,洛笙。
……
两日后,窗外雨打芭蕉,雨滴婆娑成一片穿林打叶之声,洛笙被洛夫人盯着慢腾腾地喝着一碗黢黑的药汁。
这药是熬了三个时辰,不光是苦涩还又黏又稠,洛笙每每想放下都被洛夫人担忧至极的眼逼得继续喝下去。
待全部喝完,洛夫人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将手边的蜜露倒了半碗给洛笙喝,“你前日苏醒后就昏倒了可把娘又要吓死了,这药是顶好的大夫开的,最能安神补心,再多喝两日,娘就放心了。”
洛笙灌下蜜露后还是苦地吐了吐舌头,“娘……蜜露……”
洛夫人嗔视一眼:“不可多饮,多了伤药效!快再多睡会,娘晚上让厨房做你最爱吃的桂花鱼。”
洛夫人虽然疼爱子女但原则问题上丝毫不动摇,洛笙只能缩在软榻上任由洛夫人给自己裹了一层又一层被子才放心离去。
洛笙在被窝里为了分散舌尖的注意力,不禁脑内感慨颇多,近些日子她明敲暗打不少,才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份,更是了解到了不少内情。
洛家在天邺国算得上名门贵胄,洛平章刚正不阿,和发妻育有三个子女,已是小将军的长子洛余晖,还在学堂的幺子洛少卿,及几日前意外身亡的洛笙。
此朝至今还没立太子之位,当今大皇子式微,就属二皇子和三皇子斗的是热火朝天,朝堂中纷纷划分为这两派,皆心知肚明两人是太子位的高热人选。
洛家虽然向来不站派,但如今洛笙的年岁也已十五及笄,正是要嫁人的年纪,自古一入皇家愁断肠,薄情又多情的性情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如何避开皇家纷争自然也成了洛家如今头疼的难点。
洛笙呼出一口气,眉中有几分郁色,前路,还真是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