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升，迷雾尚未散去，血红色的腥味弥漫在一片死寂的废墟之上。堆积如山的残体狰狞而恐怖，时不时响起来一声哀鸣，沉重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襄炎城的紫藤花，本该潋滟成精的季节，却陡然间在急乱的马蹄声中散落一地。
无数的刀光剑影挥舞间，流血漂橹。
敌人的刀在卢飞身边呼啸而过，有一滴同伴的血顺着刀刃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中氤氲成一片惨红。
手中长剑已卷刃，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崩缺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碎片。
已经不知道挥动了多少次的胳膊无力地垂着，浑身上下好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他不想死，恍惚间，仿佛听到妻子的吴侬软语，看见家门前那弯垂柳后的月牙，嗅到母亲炒菜的油香味。
“我不能死，回家，回家，我要回家！几年了，我要见我的妻子，我还没向娘亲尽孝，我女儿出生后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
“噗嗤。”
一根血淋淋的长矛从背后贯穿，将卢飞钉在残垣上，鲜血从嘴角慢慢流下，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最后记忆里，一抹孤烟直冲天际。
??
“将军，撤吧，我们就剩这不到两千弟兄了??”
南城门，襄炎城三十五万边军最后的残军，在同伴的掩护下冲到这唯一可以退入北方帝国中央的城门。
被众人束拥在中间，披肩锁子甲，右手持黄金巨剑，左臂白纱简单包扎斜跨挂在膊头，五十岁左右的威严大将，浴血奋战后的疲惫身躯坐在地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撤？能撤到哪？求援信发出去三天了，去搬救兵的斥候也撒出去十几波了，离我们最近的荆山城不足三百里路，现在的情况，要么北定河边界三城同时沦陷，要么就是襄炎被出卖放弃了。”
将军悲愤地一剑插地，伤口一下被牵动，血水渗透了出来，额头豆大的冷汗直冒。
“樊参军，本将军现在令你带领余下兄弟向西撤，能活多少算多少，若幸运逃出生天，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这近百万兽人军团，到底是如何躲过我们的眼线突然出现城中的。”
“另外，你等必须要隐藏身份，如此大的手笔，悄然无息地连葬三城，六七百万人，帝国中若没有足够分量的大人物参与本将军绝对无法相信，能这样轻易地成事。”
“走吧，本将为你们殿后，走?走，本将不死那些人如何能放过你等，别让我的血白流，一定要想办法让真相大白天。”
将军怒目一瞪，仰天悲鸣。
“何怜我襄炎两百多万冤魂，老夫恨啊，杀?”
黄金巨剑高举，翻身跃上异马兽一骑绝尘地向来路杀去。
紧随其后，约两百多骑提枪义无反顾地冲出。
“走！杀出重围，保留有用之身为将军为襄炎，报仇！”
樊参军血目欲裂，撕哑着嗓子大喊。
“剩下的兄弟跟我走，走啊！不要让将军他们白白牺牲，走啊，我们要活下去，找出那叛族的狗贼碎尸万段，走??”
含恨咬牙的千骑，泪目赤红地向西逃亡……
***
五日后。
帝都，承天殿，早朝。
“启禀陛下，一千八百里快马急报，五日前，北定河边界三城遭蒙元兽人比目军团偷袭，城破后，惨遭屠城……无，无一人生还。”
嗡。
“什么？几百万人口被屠杀一尽，三城近七十万边军全部覆灭？”
宛如晴空霹雳，震得大殿嗡嗡嗡作响。
“兵部尚书何年希，你来告诉朕，这是不是真的？三座大城，几百万人就这么没了，朕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这是为何？”
东方慕白胸膛起伏，仿若待人而噬的凶光直直地看着下方群臣，阴沉的声音令空气一凝。
“臣?臣下不知，臣下罪该万死??”
龙座高台下，中间血红地毯上，年约六旬一皂色绸缎官袍一品顶戴老者跪着，头额汗珠如雨下。
“金吾卫何在？拖下去，斩了。”
“诺！”
大殿右方，两名天神面具金甲护卫闻声走出，左右一边架起跪地者向外拖去。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慢着！”
依然紫金蠎袍的萧太师，迈步行出拦下金吾卫，对着龙座高台上的东方慕白拱手说道。
“陛下请息怒，何年希何尚书不察之罪不可轻饶，但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恳求陛下暂且收回龙怒，令其将功赎罪。”
东方慕白沉疑片刻，摆摆手让金吾卫退下。
“谢谢陛下，谢谢陛下，感谢太师求情，老臣定将功赎罪，不敢再有差错……”
鬼门关里走了一圈的兵部尚书何年希悄悄退到一旁，默默地抹着额头擦汗。
“陛下！臣认为何年希绝对不能饶恕，襄炎城被袭之时，城守令狐楚风将军曾接连求援，其余两城亦派出十几波斥候至荆山城，奈何荆山守将何傅文，兵部尚书大人的好儿子，不光见死不救，反而扣下所有报信斥候，更是斩杀二十余人，不允其向帝国传信及其他守将救援，臣奏请陛下捉拿其父子二人，详尽审查！”
殿堂内，中书省参事陆一鸣，愤恨不已地站出来，怒不可遏地说道。
“陆一鸣，休要血口喷人，我儿不过是敌情末明之下，不敢轻举妄动，怕中了敌方奸计，更何况事先兽人并无半点异动征兆，谁知道是不是令狐楚风阴谋将我儿骗得调动大军，反诬陷吾儿谋逆？陛下请明察！”
何年希急忙辩解，声色俱厉。
萧太师看到东方慕白怒火又将涌起，连忙出言制止说道。
“何尚书与陆参事两家之言，各说其辞，尚待取证，陛下，现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弄清兽人意图，防备其继续进犯我疆土，老臣以为需马上派出一员老将赶至前方，稳定局面，再作打算。”
“是啊是啊，太师所言极是，为免蹈复彻，虽马上派出大将统帅边军早作预防！”
“微臣附议太师之言。”
大殿内，十几大臣随即附和。
“安静！”
东方慕白不耐烦地怒喝一声，吵杂的殿堂瞬间声息全无。
“依太师之言，当派何人统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