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洪和李清显然是有些私密要谈,才远离众人到树林中去的。他们进去的时间不长,齐晖到树林边缘前不久还在场中帐篷附近见过二人。
出来的时候两人手上既没野物,也无枯枝断木,不是进去抓野味,捡材火的。而且,抓野味,捡材火也轮不到他们两个。
看两人出来时的表情,谈话并不愉快。齐晖一边跟着黎洪往围场中走,一边心里这般想着。
只不知两人都说了些什么,闹得这么不愉快。
齐晖心中好奇黎、李两人的谈话内容,黎洪则不时看看他的表情,揣摩他有没有听到自己和李清说的那些话。
众人已经席地围坐在几堆篝火四周,就等火上的烤肉了。两人一起回去,把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韩深和下午车队后面骑马的那几个年轻护卫坐在一起,看见齐晖便挥手招呼他过去。
“齐兄弟怎么和黎叔一起回来了?我刚才看你的时候,就只见你一个人在树林那边。”韩深随口问道。
下午两人同乘一匹马,免不了一番闲谈。谈着谈着自然就谈到齐晖在山中的奇遇,说起那件事,其他几人当然也感兴趣,齐晖把说了百十遍的谎言又对韩深和那几位护卫说了一遍,他们几人就对他更加热情随意起来。
“黎叔是从树林里出来的,碰到我在旁边,就一起回来了。”齐晖小声道。
“哦,可能去小解。”
“他和李清一前一后从树林里出来的,李清先回来,黎叔跟我说了几句闲话才一起回来。”齐晖往韩深身边挪了挪更小声道。
韩深直愣愣地看着齐晖,眨眼思索半晌,最后也轻声说道:“应该有什么私事吧。”
说着侧身从身后摸了一把剑出来,削下一小块前面堆在木案上,已经烤好的肉,用剑尖串回来,取下递给齐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尝尝,风干的牛肉。”
还以为能从这浓眉大眼的汉子这里套些话出来,没想到他这么谨慎。
齐晖也不是特别喜欢闲话的人,只是刚刚黎洪和李清出来之后见到他的反应,让他觉得两人在树林中的密谈跟自己有关。
李清跟他还有旧怨……对了,李清呢?
想到李清,齐晖环顾火光四周,并没有见到李清身影。倒是视线不经意间扫到黎洪,他正起身从篝火旁离开。
齐晖好奇他刚回来又要到哪儿去,视线跟着他的身影转动。却见他走到南风沁身旁,弯腰低语几句,南风沁随即从她那小杌子上站起来,撇下秋兰,和他一前一后远远走开,在离营地三四丈远的道路边站定交谈起来。
又是这样神神秘秘的,大概是南风府这种大户人家出来的人都喜欢这般行事,齐晖觉得可能是自己对李清的偏见让自己多心了。当下收回目光,不再关心李清的下落,和韩深几人闲谈起来,倒解了他许多疑惑。
原来这些帐篷、食物都是带着应急用的,过了东禺山人烟会慢慢多起来,到时路边会有客栈食肆,众人也不用再像今天这样风餐露宿了。
南风沁今晚只能和秋兰在她自己的马车上休息一宿,两顶大帐是为男人们准备的。
想想她一个大家小姐,以后接掌了家业,带着这样一大群男人在外奔波的日子恐怕不会少,也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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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沁和黎洪没多久就回来了,李清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面色阴沉,低垂着头。浓郁的肉香早已把众人馋虫引动,见三人回来,纷纷抽出佩剑分食烤肉。
晚饭后,南风沁指挥众人收拾完场地,让人给齐晖腾一辆马车出来之后,就带着秋兰离开了。
齐晖跳上马车,心道南风沁想得真周到,他刚刚还在为晚上睡哪儿,明天怎么出行发愁呢。
他靠在车壁上呼了口气,双手在马车两边肆意摸了摸,心中感慨:还是坐马车舒服。骑马太遭罪了,他现在腿胯还隐隐有些生疼。
突然,他两只手停下来,整个人如遭雷击,一动不动,好一阵后才身体前倾,双手抱头猛拍,面色痛苦,口中低吼出声:“啊!……”
他的包袱丢了,随下午那辆车掉下了河谷!
整整半日,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想起来,那里面有他父亲留下的那件衣服,还有他辛辛苦苦积攒的银子……
想到银子,他顾不得心疼,忙慌慌张张扒开衣襟,伸手入怀。他长松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都在。”
幸好他把从秦柯那儿骗来的银票放在了身上,没有裹在包袱里,否则,他现在就身无分文了,还有路引文牒。
精神一松,他重新靠在车壁上,嘴里念道:“还好,还好……”
虽然情况还不是很遭,可他也丢了一百多两碎银子。
父亲的遗物……想起父亲,齐晖有些颓然。大概是爹对我不满意,把他的东西都收走了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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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湛蓝的夜空群星点点,凉风悄然,拂过马车围场中那簇仅存的篝火,静静的火苗微微偏了偏,光影流动,把车窗上凝视夜空的漆眸吸引了过来。
南风沁看着篝火旁那四个双手拄剑,脑袋频点的年轻人,愁绪万分。
没想到,接掌家业这么难。
那四个年轻人,若依她平时的性子,定然会把他们叫来呵斥一顿。可今天经历了一些事,让她心中十分迷茫。
特别是李清那件事,她现在都不知道这一趟回去之后该怎么处置李清。
原本依父亲的安排,这一次出行是没有李清的,是她把他塞进来的。她要掌家,就得培养自己的心腹,父亲倚重的人年纪跟越来越大,已经不适合天南地北奔波。
李清,她原本是很看好的,可他今天做下的事,让她心寒。两条人命,若不是两人警觉,他今天就那么不声不响地谋下了两条人命,一个还是跟他无仇无怨的府中老人……
人,是不能再用了,让爹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