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然坐在一堆少男少女中发着呆,直到身边的小果推了她一下,说:“泠姐姐,走啦,上午的课结束了。”泠然这才回神,慢吞吞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跟着小果往外走去。
到了吃饭的大堂,看到晏朝几人已经到了,她自动走过去打了声招呼,便坐下埋头吃饭。
“泠然,今天的课上得可好?”王梦白问道。
“唔,还行。”泠然含糊其辞地回答。
“泠姐姐比我还能发呆。”小果吐槽。
“哪有,我有认真听,听重点……”泠然有点不好意思。面对晏朝和晏珅疑惑的眼神,她干脆放下筷子,认真地解释道:“我只打算尽快学成佩剑相关的法术,帮你们解决问题,我不想从头开始学习齐家所有的法术,你们可以帮我和家主说说吗?”
“为什么?齐家的法术多少人都求不来?”王梦白不解。
“没有为什么,人各有志,我只想尽快解决眼前的问题。”
“我会请示一下家主,但能否单独只学一种,我也不清楚,我先去问问。”晏朝考虑了一下说道。
泠然点点头,自从招魂结束,谪仙师父突然要闭关,二人不得不回到崖壁下的学堂和齐家初级弟子一同听课,开始几天,泠然还忍得住,没想到先生一直教授的是人文草药类的知识,和佩剑丝毫不搭界,泠然有点着急。赶紧解开秘密,这样才能解除自己的人身安全警报啊。
饭毕,大家各自散去。泠然跟着晏朝在山中小径慢慢散步。午后的林间,阳光从枝叶间零零碎碎地洒下,照在身上不灼人,留下斑驳的光影,有点晃眼。晏朝牵着泠然的手慢慢走着,好一会儿,轻轻说道:“晏府有事,我和晏珅要回去一趟,你在这里安心修习,我会尽快赶回来的。梦白会在这里照应一二。”泠然有点不舍,却也知道正事要紧,既然晏朝开了口,想必是要紧的事情,于是默默点了点头。山风吹来,带来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泠然觉得舒爽中又有几分寒意,甩甩头,想去掉那份隐隐的不适感,却怎么都摆脱不了那种感觉。晏朝眼见她低头沉默点头又摇头,手掌使劲握了握,低声安慰:“我会快去快回的。”泠然听后,了然地抬头笑着说:“好的,我等你。”说完,便被自己话中的甜腻惊到了,什么时候居然变得如此小女人,她自嘲地笑了起来,拉着晏朝在林间快步走了起来,直到崖边,看着远处的山脉,心情开阔起来,身上的寒意也被午间的日头驱散。
晏朝午后要准备离开的部署,泠然则依旧要修习,二人在林间待了一会儿便回来分头行动。
下午的课程是武学,大大小小的几个场地上是各个级别的弟子。泠然很努力地想跟上节奏,奈何四肢永远跟不上大脑的指令,大脑说请舒展四肢再跃起,四肢却很紧张地重重留在地面;大脑说请弯腰屈身躲开攻击并推出一掌,四肢却抢先逃离……没一会儿,泠然就和小果被单独列了出来,泠然很是尴尬地看向一脸坦然的小果:“小果,我之前会武吗?”小果说:“不清楚,你从不来这里。但是齐姐姐,没想到你身手那么差,比我还差……”
“我从来没有练过,当然比不了大家,可是你?”
“我不喜欢这个,太累了……”小果回答得一脸理直气壮。
说话功夫,今日的武学师傅齐远走了过来,对泠然说:“家主说,你需要学习一些基础的招式,有助于日后必要的修习,你且在此处稍等,待会儿我让齐恒过来,你跟着他好好练习。”泠然点头恭敬地应下。
齐远虽说是武学师傅,但依旧颇为儒雅,四十岁上下,面庞光洁,双眼微凤,薄唇微抿,一袭青衫,在众弟子中逡巡指点,身形矫健飘然,他似乎从不指责弟子,但每每给出的指点都精准独到,让众人心悦诚服。泠然的目光不自觉跟着他,见他走到一位白衫青年面前,低声说了几句,那青年便收回招式,往泠然处走来。想来那就是齐恒了。
齐恒与齐远有几分相似,尤其一双微凤的眼睛,看人时不怒自威,笑开时却很灿烂,此时的齐恒便是笑意盈盈地对她说:“我爹让我过来教你几招。”泠然的拘谨被笑容打散,也微笑着欠身行了个礼说道:“有劳了,我比较愚笨,谢谢。”齐恒听罢打趣道:“没事,小果练了那么久,也就只比你好一点点而已。”泠然看着顿时瞪眼生气的小果轻轻地笑出了声。
“这几招是齐家剑术的基本起势,如要使用剑中法术,这是必须要牢记的。我给你演示一下,你先记住,然后我们在逐一分解练习。”齐恒也不废话,直接开始了教学。泠然也立刻收起玩笑的心态,专心凝神看齐恒的一招一式。
时间过得很快,夕阳拉长了二人的身影时,齐恒停下身形,对泠然微微点头说:“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续。对了,明天你不必和小果去学堂,直接来这里。”泠然颔首:“好的。我明天一早就过来。”
齐恒离开后,泠然环顾四周,发现广场上已经没人了,连小果都没有等她,想来都去用膳了。她也不觉得饿,便继续回忆刚才的招式,慢慢比划起来。从断断续续到渐渐连贯,几个回合下来,成就感大增的泠然很是兴奋,便想跑回住处,拿出佩剑好好再比划一番。
走进院子,里面的很是热闹,大家吃完饭聚在一起聊天,见泠然进来,大家纷纷和她打了招呼,泠然也一一回应,便走进自己的屋子,径直走到矮柜前打开柜门,拿出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佩剑。拔出剑,依旧清清冷冷,寒气逼人,放下剑鞘,泠然开始比划起下午刚学的招式,一遍,两遍,三遍……越发顺畅,剑身也渐渐变了颜色,似乎也兴奋起来了。
“咚咚咚……”敲门声伴随着莲清的声音传来:“小姐,你在里面吗?”泠然带着一丝酣畅淋漓的过瘾,说:“进来吧。”
莲清推门进来,放下一个饭盒说道:“小姐,你今晚没去用膳,赶紧趁热吃了吧。”
泠然依旧没有停下身形,起初是她握着剑身在挥舞,现在仿佛是剑身引导着她在动作,让她的动作更为行云流水,加速,再加速……
莲清先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发出一丝赞叹,小姐没有练过功夫,只这几天功夫居然如此厉害,一招一式迅猛进准,简直是练武奇才。
挥舞,戳刺,挥舞,劈砍……泠然从兴奋满足到觉得累了,但是她停不下来,佩剑牢牢控制着她的手,手臂舞动带动全身在不由自主地移动,“停下,快停下,今天就练到这里!”泠然对着佩剑喊道,努力想停下,但是一切似乎失去了控制,剑影重重,晃得她头晕,更让她晕的是全身运动过度的失力。
佩剑掌握了主动,带着经久不运动的少女疯狂舞动起来。莲清慢慢看出端倪,冲出屋子去找人,佩剑也随即带着泠然舞出了房间,在房前开阔之地更加恣意地舒展开来,门外的众人带着疑惑望了过来。
“小姐她停不下来了,快帮帮她。”莲清的呼喊让大家伙反应过来,几个小女生跟着莲清冲出院落,分头去找人。
停下!快停下!我累了!我快死了!泠然在心中默默念着,她已经没有力气喊出声来,极度的晕眩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只跟着手掌传来的力气随势而动。呼呼呼……刷刷刷……慢慢地眩晕感散去,身体轻盈起来,身体仿佛能预知佩剑的下一步动向,先一步往那个方向使劲。手掌开始渐渐找回了对剑身的控制,手臂也回到自己掌控中,身体也是自己的了……睁开眼睛……
嚯!泠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从房间出来了?这是哪里?哪座悬崖边?佩剑带着她来到了悬崖边的一块空地,远处是连绵的山脉,后面是……是齐逍给她授课的地方,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她怎么上来的?
还有,晏朝晏珅王梦白,齐逍齐远齐恒,还有家主会同几位长老,悉数到了,在不远处带着焦虑担心和……惊讶注视着……她。
“你下午教了她什么?”齐远皱着眉头问齐恒。
“只按照吩咐教了她使用佩剑的的几招起势动作,并无其他。”齐恒小心回到。
“那为何她连整套招式都使了出来?”
“那不是她出的招,那时齐渊的剑带着她出的招。”
“果然是齐渊的女儿,连佩剑都如此迅速地认定她,指引她。”
“家主,你看,她身体受得住吗?”晏朝担心地盯着泠然的脸庞。
“佩剑不会伤害她的,我们暂且先看着吧。”
“是。”
“大哥,你看,泠然的眼睛睁开了。”
泠然看到不远处的人群,刚想开口呼救,手中又是一股很大的力量,佩剑一个挥出,险些将她带到悬崖外,她一个激灵,赶紧将专注力转移到手中的武器上。跟着那股力量,挥舞舒展,控制那股力量,挥舞刺出,收服那股力量,为己所用!渐渐她感受到了一股游刃有余的控制,这一招一式仿佛植入胸中,让她自信地挥出一招又一招,这个发现让她欣喜不已,不由得全力施展起全部的招式。
夕阳散去,崖顶上的人影剑影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舞动着,月光星影子的衬托下,仿佛一只白色的精灵在风间撒欢,万年修炼辛苦,一朝成人后的撒欢!
家主和长老们见无甚大碍,便各自回去了。
夜深了。等待中的几人渐渐麻木的时候,远处的一人一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光影,缓缓落到地上,随后一个满脸疲惫却双眼晶亮的女子慢慢向众人走来
“泠然?”
“泠姐姐,你没事吧?”小果冲上去拉起女子的手。
“我没事。”泠然带着一股欣喜又不可置信的口气说道:“我好像学会了很多,但是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对了,剑的招式……”
齐恒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居然已经掌握了整套齐家剑术。不愧是齐叔的传人,佩剑的新主人,太厉害了。”
泠然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我只是拿着它练习你教我的招式,然后就被佩剑带着舞动,所以其实都是佩剑的功劳,它太神奇了。”说罢,盯着手中已经安静下来的佩剑,轻轻地摩挲了几下。心中暗暗惊奇,这难道就是她的神奇际遇,偶遇神器,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大杀八方了?
“身体感觉如何?”不知是谁的声音轻轻问了出来。
兴奋中的少女定了定,微微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刚才没感觉,现在真的很累很累,而且突然觉得脑袋像要炸开一样,好多东西涌了进来。”说完,她往信赖的人身上靠去,闭上眼睛,呢喃了一句:“我想休息一下。”便沉沉睡去。
这一突然而又反常的举动,让大家吓了一跳。齐逍迅速检查了一番,“无碍,力竭而已,带她回去休息。”
晏朝闻言,抱起柔软的小女人,往自己的住处飞快掠去。这个时间回到弟子们的住处多有不便,泠然的身体情况尚不清楚,还是回到自己的院落比较方便照顾。王梦白和晏珅紧随其后跟去,齐家几人也各自散去。
山风吹过黑暗中的山崖,树丛,也吹过怀抱着女子的男人,有丝凉意的夜风,让晏朝下意识紧了紧双臂,刚才泠然在众人前所展现的对自己的全然信任和依恋,让他胸口暖暖的,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只想紧紧搂着她。
回到住处,他小心放下泠然,盖上薄被,他坐在一旁温柔地注视着泠然。不一会儿,低低的敲门声响起,晏朝快速走了出去,晏珅和梦白都在外面站着,见到他说道:“父亲又来传书了,要我们速回,还有梦白兄,也收到了王大人的传书,让他不得耽误,速速与我们一道回去。大哥,我们明天一早就得出发,萧平远已经连夜安排了。”
“知道了。”
“泠然怎么办?她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吧?”梦白问道。
“齐老家主已经安排好了,齐云山铜墙铁壁,想来是没有问题的。”晏珅回到。
晏朝没有说话,过来一会儿说:“让莲清过来伺候着。我再去见一下家主。”又对晏珅说:“让萧平远过来再检查一下。”说罢,大步走出了屋子。
山里的夜愈发安宁……
莲清进屋后只默默坐在床边的桌子旁,榻上的人睡得香甜无比。敲门声再次响起,莲清以为是萧大夫来了,迅速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瞬间便斜斜地倒在了门上,缓缓坐到地上。两个黑色的小影子闪进房间,直奔榻上的人而去,其中一个在泠然的颈边闪了一下,白皙的颈上多了数个鲜红的小点,睡梦中的人儿不满地低低咕哝了一声,却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