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府中，正在闲聊的明月、九歌几人听到前面传来的动静。
“公子回来了！”
九歌看向几位姐姐，似乎是想要她们肯定自己的猜测。
“去看看就知道了。”
明月牵过九歌的手，几人一同前去查看。
他们对公子的归来是有所预料的，印刷成功的消息是先通知他们，然后才传递出去的。
马匹让仆人牵了走，无忘穿过几重回廊，就见明月等人前来迎接。
无忘的脸色泛起笑容，在外奔波有好几天没见了，还有点不习惯身边没有他们的身影。
“公子擦擦汗吧。”
看见公子的脸上浮现的层层汗珠，灵姬递过一条手帕，只是她没有注意到九歌僵在空中的胳臂。
察觉到无忘眼神的异样，灵姬侧首看过去，发现了九歌的动作，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有些尴尬。
两人不约而同的动作是无忘没想到的，感受到气氛有些凝固，无忘当机立断，伸手夺过两人的‘心意’。
然后仿若无事地左右同时开工，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抱怨道：
“这都秋天了，还是这么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凉快下来。”无忘用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皮肤，问道，“你们看我有没有晒黑？”
九歌年纪还小，心中没有多少弯弯绕绕，当即就转移了注意力，认真打量起公子的肤色，对比起自己印象中的颜色。
似乎是有点差别。
“公子英姿天成，肤色些许变化无碍于公子的气度威风。”
侍女总管明月接过仆人手中的盆和布，递给公子无忘的同时夸赞道。
无忘当然不在意自己的肤色变化，这只是没想好话题的临时之语。
此时见气氛归于平淡，简单洗漱完毕后，当即招呼几人去见一见印刷出来的成果。
灵姬跟在雪莲的身后，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心中还想着刚才的尴尬。
不同于九歌的心思简单，她自幼承受不公平的对待，心思要复杂很多。
自从上次见到公子无忘的软弱面，心中对他的细微隔阂消失不见，她爱憎分明的性子于是占据了上风，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了对无忘的亲近。
只是刚刚遇到与九歌的小尴尬，不免多想了几分。
自己的举动是不是逾越了，会不会引起九歌的不满？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被握住了，抬头一看，原来是雪莲牵起了她的右手。
她一贯平淡地脸上浮起了细微的笑容，如一泓清水的双眼中似乎饱含着许多的情绪，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灵姬注视着她的眼睛，心灵也平静下来。
有心想说些什么，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见雪莲摇了摇头，然后牵着她跟上了公子无忘的脚步。
不久，一行人来到了位于府内的工坊中。
这里原本是研究纸张制造的地方，技术成熟之后，就将制造纸张的工坊安置到了城外，这里就继续研究其他不需要巨大空间的技术，比如印刷。
印刷的相关事宜仍然由蔡源负责，他如今也是工匠中最富有声望的老师傅了。
虽然思路是由无忘提出的，但是也只是动动嘴的事，无忘将研发的功劳安排给了他们。
蔡源带着弟子上前迎接，他将一本书呈上，弟子也很有眼力劲地将书籍分发给公子身后跟着的众人。
接过那本装订完好的书籍，封面上写着《诗经》两个大字，用的不是越人的写法，而是通语写法——周王室所使用的。
无忘先是大致地翻了翻，然后仔细地看了看其中的细节。
原本激动的心冷却了下来，这书的质量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是超出他预料的好，而是离他的预期太远了。
“这是雕版的成品还是活字的？”无忘询问老工匠。
见公子无忘的眉头不似刚来时的舒展，蔡源心中打鼓。
什么地方不对吗？
老头已经觉得这是相当精良的作品的了，这还是经过了一番调试之后做出来的，可是公子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
“这是雕版印刷出来的，活字的效果还不能达到可以使用的程度。”
无忘点点头，又摇摇头。
对于《诗经》《春秋》这样流传甚广的经典而言，雕版已经足够了，只是这质量未免太差了一些。
想到大家都是第一遭，没有任何经验，无忘也没有苛责什么。
“雕版用的是什么木头？”
“用的梨木，我们根据经验，认为梨木的质地最为致密，适合用来制作雕版。”
“不妨试一试其他的木料，比较一下最后的效果。”
无忘也不清楚什么木料合适，所以基于科学试验的想法，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问完雕版的材料，无忘用手查了查书籍上印下的字迹，关心起使用的墨水。
“这是写字使用的墨水吗？”
“是的。”
这发散得也太宽了吧！
没有将心中的吐槽讲出来，无忘反问道：“没有试过其他的墨吗？”
“其他的墨？”老匠人有些茫然，还有这回事？
无忘无语片刻，心中已经明白。
显然，试验的思想还没有深入人心，科学认识物质的习惯还没有养成。
“带我去看看你们使用的墨汁。”
“好的好的，公子请跟我来！”蔡源忙不迭的在前面引路。
走进一间宽敞的屋子，可以看见散落的的木屑，以及许多堆在一起的木板，还有使用的墨汁。
无忘用手蘸取了一点墨汁，放在眼前瞧了瞧。
粘稠性不强，似乎偏向于水墨，而不是油墨。
无忘也不清楚怎样的墨汁适合印刷，但是试一试还是有必要的。
“试验一下，常用的墨哪一种最合适。
记住，要做好记录，对比看看，是粘稠一点的好还是稀薄一点的好。”
“是，小老儿一定照公子所言，进行试验。”
老匠人和无忘接触较多，也习惯了一些公子的新颖说法。
等到公子离开，老匠人垂头丧气起来。
原本想要邀功的作品不被看好，他十分沮丧，虽然公子无忘没有说出责怪的话，但是这个结果和他的预期差出了太多。
年轻的弟子悄悄摸到了老匠人的身边，笑嘻嘻地道：
“师父，我就说再等一下，看能不能做出更好的成品，您不听，现在好了吧，公子不满意！”
“好啊，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要不要我帮你挠挠。”
说着，就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愤怒的嚷嚷道：
“上了几天学就瞧不起你师父了，今天我就清理门户。”
弟子见师父似乎真的动怒了，连忙赔礼道歉。
好一番纠缠之后，年轻人才算是捡了一条小命。
望着弟子畏畏缩缩逃跑的背影，老匠人暗自叹气：
“老咯，赶不上年轻人的新想法了。”
语气中有失落，也有欣慰。
没去多想匠人们的心思，无忘的时间相当紧凑，腾不出时间来思考那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他下达任务，负责人保证任务顺利完成，事后复查档案记录，一切都按照流程来即可。
留焰霄在府内用过晚饭，在他离开前，无忘交给他两份手稿。
“这是什么？”
“我准备的一份步兵操典，里面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一份是给你的，另一份是给尹晟的，拿回去后好好看看，帮我考虑一下这些措施是否可行。
等到十月农忙结束，今年郡卒的训练就要按照这个办法来了，到时候就由你和尹都尉负责此事。”
无忘语重心长地道：
“为将者，不仅仅是好勇斗狠，养兵练兵，战略战术，方方面面总是需要有些考量的。要是到了需要你带领麾下士卒的时候，你有能力带领他们吗？”
焰霄语塞，他都没有想过这些。
几个月的安逸生活让他有些沉溺于其中，在它看来，如今当个亲卫副统领，有一众小弟听他的命令，已经十分威风了。
而带兵打仗却是很遥远的事了。
公子的教诲提醒了他，若是不准备起来，公子的大业终将没有他的一份功勋。
火红的夕阳下，焰霄御马奔驰，心思却不在路途之中，脑海中认真考虑着一些其他的事。
是不是找时间学一学兵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