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关于郡丞岳仑的,特别的消息大概就是其府中管事一家老小俱都死于大火的小道消息了。
虽然坊间流传着其中的种种疑点,但这是岳家的内务,其他人也没有过多关注,水登本来也没有如何在意,但此时无忘问起,他第一时间就联想起了此事。
于是水登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讲了出来,而这也引起了无忘的怀疑。
这么巧吗?
独独是这一家失火,在晚间却没有牵连周围的人家,这在木石结构的建筑中是绝对的小概率事件,而且全家上下无一活口,这其中的认为痕迹太重了。
心中有了倾向,自然是看什么像什么,越来越怀疑,无忘自然也不能免俗。
“请先生帮我仔细查一查,岳氏有没有人手消失不见,岳仑手下有没有不寻常的迹象。”
匆匆安排好水登的任务,无忘又紧急会见了白先生,拜托他调查火灾中的疑点。
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段时间,无忘也不知道是否还有线索留下,只能与时间赛跑,尽快探查。
白原在应对街头巷尾的下九流势力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这一年来也没有闲着,特别是前期出现的窥视者,也加快了君侯府对城中帮派的渗透掌握进程。
见无忘刚刚返回就忙于事务,而且一副怀有心事的样子,灵姬将端着的一叠卷宗放下,为无忘倒上一杯茶。
“这是雪莲姐姐派人送过来的,这都时间的账目,需要公子过目。”
“嗯,放在这吧。”
无忘口中应答着,但是心神并不在此处。
“公子可还在为刺杀之事的幕后之人烦恼?”
灵姬一边动手整理这些案卷,一边问道。
平日里都是灵姬和九歌替无忘打扫这间书房,虽然无忘外出了一段时间,但因为九歌的勤勉,房间中并不显杂乱,所以灵姬简单收拾两下,按照无忘平日里的习惯将一些小物件拾掇好了也就无所事事了。
无忘伸手示意灵姬坐下,也替她倒上一杯茶,灵姬也是习惯了他的平易近人,也没多说什么。
“是也不是。”无忘又用自己专用的玉质小勺子分别为两人的杯中盛上一勺糖,“如今大势在我,名位、财势、人手我都不缺,一些小手段奈何不了我,这幕后之人是不是郡丞大人其实没那么要紧。”
不太理解公子为何如此淡然(佛系?),同时言行不一,灵姬于是问道:
“那公子为何发愁?”
“我在想应该用怎样的方式踢掉这些绊脚石。”
毋庸置疑,鄞州现有的几位主官都是无忘潜在的对手和敌人,具体的身份定位则取决于每个人的态度和举动。
若是能够服从他的安排,甚至不阻挠他今后的施政,无忘都可以放过他们,只有那些坚决反对,特别是想要通过暗杀手段终止他的事业的人,不能容忍。
对多数人,可以消灭,但没必要。
这是无忘的判断。
这些既得利益者通过世代的积累,有许多掌握了知识和能力,通过改造可以成为无忘变法的助力,这在效小国寡民、人才不足而新生代来不及上场的时候是值得的。
至于将他们留下的后遗症,是在容忍的限度内的,外患不止,动作太大容易失血而亡。
对岳仑的调查并不是为了确认他幕后之人的身份,或者说这不是主要目的,无忘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证据可以支持他光明正大地除掉对方。
打掉他是基本目的,不会动摇,而具体的手段才是无忘深思的地方。
他自然是希望能够顺利地取到证据,然后顺利地消灭对方,但想想就知道事情应该不会如此顺利。
证据?
相信早已经被销毁得差不多了,无忘对水先生和白先生的委托更多的是求稳的态度,对其可能的结果并不是太指望。
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岳仑突破底线,无忘就不能简单地将它除掉,一些小毛病肯定找得到,但不伤根本,一些莫须有的手段当然也可以,甚至无忘也考虑了这种方式,但有后顾之忧。
执政不得不考虑人心,在鄞州,无忘已经站稳脚跟并且掌握了不少力量,但这是他循序渐进的结果。
而一旦使用了莫须有的手段,就突破了底线,无忘也必须承担突破底线的后果。
收拾人心,安抚吏士就是事后无忘必须做的事情,这也是缺陷,种种选择都有利弊,关键在于值不值得。
想要执政就要能够取舍,善于决断,在种种方案中选择代价最小或者最适合自己的一种。
这也是穿越者最大的优势之一,在可以预料的大势之中,你已经看到了最珍贵的信息,自然可以在一次次决断之中领先他人,获取最后的胜利。
无忘明白,他是改革者,不是革命者,他和这些官员吏士有着大体相同的属性定位,鄞州也需要尽可能平和顺利地完成改变,一些后患大的方式只能留到最后。
这是外部压力之下的选择,也是无忘取得父王支持必须主意的问题。
人老了,不一定还有年轻人的信心和执着。
或许二哥会是个好的支持者。
无忘想着东越国的未来局势,愈加感受到了其中的艰难,地方氏族,太子天泽,楚国窥视,这是他实施变法必须解决的问题。
要是有一个契机就好了。
在鄞州呆了几天后,护送公子无忘返程,顺便看望儿子的焰悭决定离开了,作为余姚的县尉,他不适合长久离开辖地。
当然,随他一同前来的焰氏子弟留了下来,他们将带着鄞州,在无忘麾下效力。
投桃报李,无忘也十分大方地表示,商务、政务、军中等各处的岗位,凭意愿挑选,继续进修也可以,君侯府提供支持。
当然,想要获得提拔,学习是必须的,在无忘指挥下的郡卒中,学习文化知识已经形成了规矩,习文能够识字者方能担任军吏是惯例。
焰悭离别时,看着面前的阿荒,摸着他的头一番叮嘱,完毕后,又看向后面的阿灵。
可是阿灵见此却低下了头,并不与他对视,只是低声道:“父亲一路保重。”
焰悭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话想说,却张不开口。
良久,他靠近阿灵,用只有身边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如今你已经离开族中,族中的一些规矩也就不适用在你的身上,既然公子爱护于你,就安心呆在公子身边。”
“阿灵多谢父亲!”灵姬的语气终于有了一缕真挚。
望着父亲焰悭远去的背影,灵姬心中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抱了抱弟弟焰荒,从前心中压抑的一些复杂感情也如同案上积灰,被吹走大半。
焰氏以一手火焰巫术著称,但族中高手俱是男子,自然有其原由,这却是焰氏不外传的秘密。
如今她至少不用为此耿耿于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