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一只手触到冰凉的事物,吓得他心惊肉跳。
他以为那肯定是一条蛇,待借着月光细看时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
它斜插在草地上,只有一小半露在外面。
三更拍了拍脑袋,忽然明白了他刚才被绊倒的原因,原来竟然是这东西在作祟。
他低头从地上拔出了这把匕首,然后发现它的刀鞘上遍布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图纹。
他好奇地用力将匕首从鞘中拔出,惊喜地发现它的刀鞘虽然脏锈不堪,但内里却锋利无比。
只不过在靠近刀柄的地方,有些凹凸不齐的齿纹,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功能。
三更一人流落在外,有了此物正可聊作防身之用。
他将匕首插入腰间,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
今晚破云而出的月亮丰盈美丽,清辉濯濯,就像他母亲甜美而温和的笑容。
他的心愈发安定下来,然后他目光下移,看到了林外巍巍矗立着的一座大山。
那座山的轮廓白天看起来有几分古怪,夜晚却在朗月清辉的映衬下显出几分柔和来。
它就像一个微微佝偻着身体的慈祥老人,静静地披洒着一身水样柔辉,微笑着注视着他。
然后它突然笑了,不是幻想中的那种笑,而是真真实实地发出了十分诡异的笑声。
那笑声由小极大,由重转轻。
这是那座山的山息声!
原来它竟然是座灵山!
这世上的人,外有肉身,内有魂魄。
而身具灵气的灵山也一样,外有山形形于外,内有九魂蕴于内。
普通的山自然没有呼吸这一说,但是灵山因生魂而蕴息。
其呼吸如人吐纳,称为山息。
其息飘渺无形,不可捉摸,自有灵山之日起便长存于世间,也不知历经多少岁月轮回,沧桑变迁,终不为世人所感。
但三更却天生异能!
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山息的存在,并将其捕捉融导。
一般来说,灵山的山息虽然变化万千,不一而同,但大多数都清晰明朗。
流畅时似水,狂荡时如风。即可如细雨清流,又可似山崩雷鸣!
可此时萦绕在三更耳边的山息却是一种极其病态的喘息。
它如破风箱般暗哑嘈急,就象是老人剧烈而压抑的咳喘声,听得三更极不舒服。
他皱着小小的眉头,努力思索着什么,病态的山息在耳边肆虐狂奔。
突然,他的身体一震,然后猛地跳了起来。
要地震了!
两年前他也隐约听到过类似的山息,后来不久,就发生了地震,这种山息是地震的前兆!
三更撒腿便向山下跑,山下有座宁静的小山村,村里有几十户人家,而此时正是夜半时分,村人好梦正酣······
从前有座山,它的名字叫老汉山。
之所以叫做老汉山,是因为这座山的山形白天看起来还算有几分嶙峋之态,可一到了夜晚,在月辉星帘的映衬之下,它就象极了一个佝偻着背的慈祥老人,因此得名老汉山。
老汉山下有一个小村庄,村里住着三四十户人家。村子不算大,但历史却很悠久,往上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多前的大启元化年间。
小村庄繁衍生息至今虽然并没有扩大多少规模,依然就是那么三四十户人家,但是却始终幸运地躲过了战火和天灾的荼毒,村子里的人过着安静平和的生活。
唯一的一次大地震发生在十年前,那次地震确实可称为灭顶之灾。
当时大地在惊炸如雷的巨响中裂开了一条极其恐怖的天堑,而村子里的人家几乎都在这个天堑波及的范围之内。
好在那天夜里不知从何处跑来了一个小叫花子,他大喊着要地震了,把半夜中好梦正酣的村人从温暖的被窝里喊了出来。
不过,当时地震之象未显,村人以为那来路不明的小叫花子在搞恶作剧,还抡着扫帚把小叫花子打出了村。
还好小叫花子人小心善,并没有因此而对村人心生怨恨,任他们自生自灭。而是很机智地点燃了村头的一个柴垛,于是全村的人都跑出来救火,好不容易扑灭了大火,大气还没喘几口,大地就突然发出了隆隆之音。
小叫花子再次出现,大喊着要地震了,大家快逃。村里人这才陡然惊觉,急忙扶老携幼着逃命,他
们前脚刚逃出不远,大地就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蟒形天堑,他们亲眼看着所有的房屋都被那条天堑一口吞掉。震后他们含泪重建家园,从此又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村子里的人彼此相识相熟,犹如亲人。
那个拯救了整个村子人生命的小叫花子名叫叶三更。
他无家可归,于是便被这个村子里的人收留下来,他们给他造了一间房子,给了他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叶三更就这样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长大。
时光荏苒,转眼十年过去,当年那个六岁的小娃娃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小少年。
叶三更人长得精神,性格也讨喜。
他自小受村人养育长大,心地善良,懂得感恩。
人又颇为聪明机灵,偶有调皮,但也很有分寸,没到讨人嫌的地步。且又吃苦耐劳,常常帮村里的孤寡老人挑水种地,因此很受村人的喜欢。
这一天清晨,叶三更早早地起了床,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就出了家门。
再过几天就是他十六岁的生日,而且对他来说是极具特殊意义的一个生日。
因为他那十年前失踪的母亲在离开前曾和他有过一个关于十六岁生日的约定。
此时天色尚早,夏季的清晨凉爽宜人,叶三更走过村子里唯一一条狭窄的小路,往老汉山的方向走去。
今天天一亮,隔壁的李婶为了感谢他昨天帮忙照看小孩,特意起早给他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面上浮着澄黄的油沫,油沫上浮着几片嫩绿的葱花,黄白相间的荷包蛋静卧其间,瞪着眼睛看三更。
三更挟起它来,一口就将其吞掉,然后他咂巴着嘴感叹,“真是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