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崭新光亮的枪管，搁置在一块长长的铁槽上。
凑近一看，崇祯伸手摸了摸枪管里面，眼眸发亮。
之前自己打制的铁板，不但被捶打成了枪管，里面还被钻得光滑。
这年头，钻头采用的是上好堕子钢，与后世的精钢仍然不能比。若照之前军器局的办法，一名工匠钻一根枪管接近一个月，因为太难钻了。
钻过之后，需用棱角钢条刮干净枪管，还得打制螺丝后门，制作一支鸟铳太慢了，难怪大明军器局制作的鸟铳质量一般。
如今好在打出了滑轮，一个工匠脚踏转钻头，另一个工匠负责钻管，钻头导槽和枪管渗油，更加快了钻速。
最节省时间的当属铁板捶打枪管了，比两层铁管卷起来锻打，速度快了两三倍。
一名工匠原先制一杆合格的鸟铳，比当前军兵使用的质量都要好，最少两个月，如今不到一个月便能打制一支合格的遂发枪。
至于线膛枪的准星、缺口和表尺，崇祯给毕老画出图样，很快就领会了，确定给每一支枪管装置。
三天中，西厂、南厂、内厂的招募如火如荼，办公的地点靠近东厂，形成端正的田字形。
才女们的聪慧令王承恩、曹化淳、骆养性钦佩不已，厂卫的职责、调度与行动，甚至一些见不得光的门道，她们一学就会。
了解一些办事的手段后，她们甚至提出更加优化的方略，使得锦衣卫和东厂受益匪浅。曹化淳和骆养性都在崇祯面前，称赞她们乃是当今最为杰出的才女。
王承恩原本对这事保持怀疑，发现三女才能远超一般女子，连曹化淳与骆养性也望尘莫及，不由地佩服起了崇祯皇帝的用人眼光。
连周皇后见过三女之后也满脸欢笑，给与鼓励和嘉奖。至于三女的美艳，她没放在心上。以这三女的出身，连后宫妃子的名分都拿不到，她身为皇后没必要多想。
但是秦淮三艳出任三厂提督，在众臣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崇祯依然不上早朝，朝堂就像一群老大爷在菜市场撸袖子骂街，清流君子们喷着满嘴的唾沫星子，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有。
诸如皇帝公然招纳青楼女子，藏污纳垢，让风尘女出入皇宫，玷污宫廷。
皇帝彻头彻尾的昏掉了，是沉迷美色的纣王、幽王。
比宋徽宗还要无耻放荡，人家徽宗与李师师向来都是私会的，好歹算个风流皇帝，而且两人商讨艺术，情操高洁，恋情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可你崇祯呢？一口气把秦淮三艳撸到京城，堂而皇之的出任三厂提督。
白天让风尘女欺压臣民，到了夜晚，你崇祯当风尘女的骑士……
这是人干的事吗？把大臣们当猴耍，当狗溜吗？
大臣们互相传递龌龊的念头，一个个恨不得拿头撞墙了，对崇祯的怒意更是如同火山，随时就要爆发。
不过，他们大骂昏君的言论被传到崇祯那，崇祯倒是一笑置之，在南厂还没组建完成时，便让柳如是展开了舆论的宣讲。
她草拟一张宣讲单，配了皇帝短发军装的画像，命人送去印书坊印了一万份，便让新招募的南厂番子到街头广为散播。
皇帝施政的消息原本只在朝臣之间流传，连一些官吏都没搞清楚是皇帝力主施行的，经过南厂的宣讲。
百姓无不弹冠相庆，给皇帝讴歌颂德，视为大明有数以来对百姓最良善最仁义的明君。
甚至有无数百姓代为散播，将皇帝夸成历代以来第一圣君。
永不加田赋，取消三饷，免除四省丁赋，可是当今圣上第一个实施的，前所未有，仁德简直超过了历代帝王。
这些惠及天下民众的举措，聚拢人心的效用是空前的，崇祯皇帝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以极快的速度高大起来，威望高涨。
厂卫耳目无孔不入，尤其是新建的南厂，专查舆情民论，很快将消息传到宫廷，柳如是还受到了皇帝的口头嘉奖，称其为无双才女。
因为那份宣讲单清晰明了，不识字的吃瓜群众全能看懂。
更让崇祯眉开眼笑的是，柳如是别出新裁将他的形象印在上面，原本处于深宫的神秘皇帝，终于以清晰的面貌出现在世人的眼里，深印在每个人的心中。
那是整个大明都没有过的形象！
英姿勃发，更有神武英姿，给人极强的感染力。
短短时日，许多年轻人引为风尚，留起短发，将宽大的衣服裁剪为对襟中装，京城街头便出现了一个个新潮青年。
虽然大明如今的主流仍是程朱理学，但阳明心学日益兴旺，隐隐有挑战之势。
像京城和江南，心学更加兴旺，许多中低层民众经受心学思潮的洗礼，已经松动了理学的森冷秩序。
这种现象，被把持了权利的君子们称为礼乐崩坏。
那些短发的新潮青年很快受到君子们的猛烈抨击，称为一群上古罪人。
虽然新潮青年多数身份低微，追捧皇帝的势头却更加的汹涌如潮，如同热血铁粉，在街头巷尾，茶舍坊间，与士绅对垒叫阵。
热闹的场面被柳如是绘声绘色的报告给崇祯，崇祯嘴角露笑，这仅仅是开始，追随自己的新兴力量刚刚生出一点萌芽而已。
那些看似食古不化，其实利用资源阻碍脚步的，终将受到一波高过一波的冲击。
“万岁爷，毕懋康请陛下火速过去景仁宫。”王承恩小跑着进来乾清宫奏报。
崇祯眼睛一亮，如同猎豹一般冲了出去，惊得柳如是目瞪口呆，皇上生龙活虎，远不是那些文弱书生所能比的。
到了景仁宫，崇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一支枪管，凑眼看过去，里面的线膛清晰可见，阳线与阴线如螺纹一般的缠绕，直到枪管的另一头。
虽然不理想，缠距也没经过反复测试，总比滑膛好，因为射击时可以让锥形子弹在管中高速旋转。
原则上，膛线缠距越小，射弹转数越大，射出的稳定性就越高。
不过，缠距大小影响枪弹的初速，因为膛线对射弹有阻碍作用，阻力大小和缠距相关。缠距越小，阻力越大。
所以膛线缠距需要衡量稳定性和初速度的阻力。
这根枪管的缠线，是崇祯照着前生练习玩射击看过的模糊印象画出的，再经过工匠打造，缠距的精度肯定不如后世，但好歹也有膛线，精准度强于滑膛。
他也知道，仅仅打制这根枪管，四个工匠十二个时辰毫不停歇的赶制多日才刨出膛线，想大规模的制作很有难度，只能逐渐的增添一些，作为狙击用。
线膛枪的打制得用机械力量，尤其是刨出阴阳膛线，靠手工人力太难太慢了。
当前哪有什么机械力量，军兵仍需以滑膛遂发枪为主。
需要大批量的后装线膛枪才能主导战场？
崇祯没这么认为，看过的电影《滑铁卢》中，用的正是滑膛遂发枪。
直到美南北战争前期，所使用的仍然是滑膛枪，而且还是从前端枪口装子弹的，后期才陆续装备线膛枪，那已经到了十九世纪中叶。
人家流寇满清不玩互相枪毙，纯粹靠步兵拿刀剑冲锋，崇祯倒想瞧瞧他们的头皮有多硬。
至于怎么对付骑兵，崇祯嘴角露笑，脑海中浮现出了电影《滑铁卢》中的骑兵墙式冲锋。
那阵势，比如今散骑冲锋强出了一大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