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告诉你了,不用特意跑这么远来帮我过生日。”女生假装抱怨着,但心里也谈不上高兴。
“我以前不是答应过你,不会缺席你今后的每一个生日吗。”男生拿着手中被雨淋湿外壳的蛋糕回答着。
“你们是外地的吧,听你们说话听不懂。“司机边开着车边问着坐在一男一女。
“对啊,我们是临溪的。“女生笑着回答。男生没有说话表示赞同。
“你们是一起过来这边上大学的吗?这样真好,我有个认识的朋友,他和他老婆就是从小学到大学都在一起读书。“司机像是个有故事的人,或者说他希望发生什么。
“那确实挺好的,我们是高中才认识的。“男生回答得并不从容,心里涌起了波浪般的情愫。
车子在急切的雨中行驶,将斜切而下的雨撞得支离破碎,车外是雨,车内是周杰伦的《晴天》。几分钟的时间车开到了华毕美术学院。
“走吧,这种天气只能带我去你们食堂吃蛋糕了。“男生从车上先下来打开了雨伞,女生随着从车上下来,手中拨的电话刚好接通。
“你在哪?我到校门口了。“女生东张西望着。“这呢,这呢。“说着招起了手。
“你打电话给谁呢?你室友?”男生有点疑惑,因为他以为今天的生日只有他和那个女生。
不远处走来一个高大的男生,穿着休闲裤和卫衣,拿着一把雨伞。三两步就走到了女生面前。女生随即从刚才的雨伞下跑到新的雨伞下。
“源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女生笑着给男生介绍。
“哦,……你好。“男生的心里像是突然被一群羊群席卷而过,空得装得下正下着的大雨。但脸上还是得抢挤出微笑,而那只因为拿着蛋糕而不安分的手,却不知道应该往哪放。
男生瞬间明白了那句“你不用刻意跑这么远给我过生日”的含义,而女生刚才的那个笑脸,曾经是男生想要珍藏一辈子的东西。而那个曾经,不过是短短的几秒前,现在那个笑脸,像是炙热的一巴掌打在了男生冰凉的脸上。
时间回到2006年,回到临溪一中。
我的高中,完整的说从高二开始有了记忆,有那么一个男生,他在我高中的四年里走了三年,我本以为他会是陪我一辈子的人,可后来我不忍心把他框在爱情的框架里,他对我来说是一种胜于友情止于爱情的存在——余念念回忆录。
我的高中,从入学时就发生了变化,那个我在她高中四年里走了三年的女生,曾经是我与理综日夜奋战的动力,曾经在那个被凤凰木照亮的操场,晚霞有情的渲染了整片天空,我对着她说,“不要放弃,因为你是我梦想的一部分。”——黎源源回忆录。
临溪是南方的一个小城区,南方小镇该有的临溪都有,而临溪最特别的是那些几乎包裹整个城市的白玉兰,玉兰的清香和风里淡淡的溪风味使得临溪有一种淡雅的美。玉兰的真诚恰似临溪人对于祭拜的虔诚,但这同时也使得老一辈有些许过度的迷信。
“妈,你这是要去哪,我明天就开学了,有些生活用品还没买呢。”黎源源在客厅看着电视,母亲拿着大袋小袋的苹果零食正要出门。
“那些东西等你爸回来让你爸和你去买,妈现在要去给你拜平安,让你和同学能和睦相处。”庄华脸上带着微笑。
“能不迷信那些吗,要真的有用顺便帮我求个女朋友。”黎源源一直认为这种祭拜就只是图个心安。
“小孩子多嘴。这怎么能叫做迷信呢?你中考的时候我专门给你拜的,保佑你考上临溪一中,这不就考上了吗。”庄华有一点生气。
“行,那顺便帮我求个女朋友。”黎源源看出母亲有些生气,于是贫了贫嘴。
“小孩子没句正经话。”庄华说完穿上鞋子出了门。
临溪一中是临溪最好的高中,可以说,临溪一中每年的成绩在临溪都是独居一档的存在。所以在临溪,能不能考上临溪一中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衡量一个小孩学习成绩好不好的标准,当然,临溪一中也有个别例外的存在。
“要一份这个,一份这个,一份这个……”向钱看着菜单正点着菜。
向阳坐在旁边自顾自的玩手机,他身边这个叫向钱的人,西装革履,手戴的百达翡丽手表闪闪发光,饭桌上的车钥匙上的马也似乎想要不老实的夺窜而出。他是向阳的父亲,临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饭桌上,还有另外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同样西装革履,他叫荣振强,是临溪一中的主任。
“老荣,这是我从泰国给您带来的一点小礼物。”向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缓缓的推到荣振强桌前。
“老向,你这就见外了,孩子上学的事情我会尽力的,这礼物就不用了。”荣振强说完想把礼物推回去。
“老荣,你要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就不能只是单纯的想送你礼物吗。”向钱连忙按住荣振强推过来的手。而向阳听到这句话时感觉有点反胃。
老一辈在培育下一代时多多少少有自己的情感,将自己年轻时未完成的梦想寄托在孩子身上,向钱是一个商人,但他们那一辈的人读书好的最后都成为了老师,读书差的才成为了商人。而向钱,是属于那种读书好却成为商人的人,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没钱读书。
所以现在的向阳,有足够的条件去实现父亲年轻时的梦想,同时也实现父亲认为该是向阳自己的梦想,但对于还未成年的向阳来说,眼前的荣华富贵,却不是他想要的,他也不喜欢读书,17岁的他只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做音乐,一个是找妈妈。
向阳对于母亲的印象,停留在了床头的那张一家人的黑白合照里,那时的向阳才三岁,而三岁是一个小孩开始有记忆的年龄。
向阳的小学记忆,一直浸泡在一滩“你没有妈妈”的水里,那滩水在向阳的记忆力发臭,发腥,这摊污水逐日肆意扩散,发酵,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我妈呢,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我却没有?”这是向阳小时候对父亲的哭诉。
“你妈妈去世了。”这是向钱以为千篇一律的回答。
后来有一次,向阳因为“妈妈”和同学打架后提前跑回家,到家门口便听见了父亲和一个女人的争吵声。
“我说我要向阳的抚养权,我不要你那破30万。”女人拔高了嗓门。
“这是我对你的惩罚,当初如果你跪下来,跪下来说,“向钱我错了,我还是爱你的,如果不是因为需要钱,我不会听我妈的话”,如果你这样说的话,兴许我还会原谅你。”向钱以不甘示弱的声量激动地说着。
“向钱,那是因为我爸他……”女人话还没说完,情绪已然崩溃,腿已发软,然后直接坐在地上,脸上妆容已花。像是被人们触碰到了内心极为秘密的按钮后,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
渐渐的,那个女人抱紧自己的双腿,像是在拥抱什么即将失去的东西一样。脸靠在膝盖上,泪水渐渐止住。
“我希望,你是真的爱这个孩子。”女人说完用尽全身力气起身,破门而出,脸上再次湿成一片。像是谈判失败后狼狈的离开一样,失去了所有的视线,一味的往后跑。
向阳只见一个女人从家里跑了出来,于是赶紧闪开让出了路,他完全相信如果自己不让路的话那个比自己大10几岁的女人会被自己撞倒而自己安然无恙。
那时年少的向阳,并不理解父亲与那个女人争吵的内容,但他却似乎明白了,那个女人有可能就是他的妈妈。但是向钱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只是那件事后,向钱就没有听向阳问过那句“我妈妈呢”。
临溪一中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开学,按临溪一中以外的录取规则,全临溪前500名就可以就读临溪一中。所以临溪培育的学生已经比其他学校高出一个档次,所以学校每年都在招新方面下足了功夫,用临溪一中荣振强主任每年都会讲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必须让“学校是我家”这句话落实起来,让学生对学校有亲切感。所以临溪一中每年开学都会有让各班班主任亲自在签到处接签到的学生,并且给他们发校服和校卡。最关键的是每年这个时候临溪一中的树木就会裁剪得比植物园还好看,以表仪式感。
余念念骑着自行车穿过满是玉兰的校道,早晨就开始热得发烫的太阳,透过操场两旁的香樟树,割下一溜溜阴凉。入学新生排名榜旁边站满了人,排名榜旁边的凤凰木努力的遮挡着阳光,凤凰木下的排名榜一片-影影绰绰。
余念念来到排名榜前,尝试着挤过人群来到前排,几番尝试却仍在原地。
“不好意思让一下,让一下。”一个男生活生生从人群中掰出一条缝挤进去,余念念一见势赶紧跟在身后,来到前排。
余念念从下往上扫了一下榜单,目光停留在了第二名的位置,然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着她抬头看了一下第一名——黎源源。
“嘿。”旁边的男生拍了一下余念念的肩,余念念像是心不在焉工作的人突然被领导提醒一样猛的回头。“你是?余念念!”
“你是?”余念念眼前的这个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蓝色的校服,像是天空一样干净。男生笑起来的样子就像稚气未脱的孩子。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黎源源。”男生尴尬的抓了抓后脑袋。
青春的相识,有时候就只是因为你叫余念念,我叫黎源源,因为,若念念不忘,必源源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