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下来，在少年的脸上温柔地抚摩着，很舒适，很温和。
少年闭着眼，打着呼噜，口诞挂在嘴边，流下一长条，随着均匀的呼吸摆动着，睡得正香。
“大师兄！你要是再不醒，江夫人来了咱可不给你背锅！”
“大哥，你如果还赖床的话，我刚捡到的这个蛇石就不给你玩了！小师弟还抢着要呢！”
这一次，少年翻身坐起。
“马上马上，我早就起来啦！”他向窗外嬉闹的人影喊道，“等等我哎！”
他匆忙套上外衣，拿起掀山，溜到正厅里去偷了点干粮，又偷偷摸摸地飞身从窗户出去。
何清浅在空无一人的校场上走来走去，跺着脚，显然不太高兴，因为门生们都一个个飞了。
想着看着，他走到半山腰前，这里的地上原本荒芜，今时不同往日，那嫩绿的草芽从土地中钻了出来，再下一场春雨，打过一阵春雷，竹笋也会冒尖的。
“何还澜，今日怎么起这么晚啊？”
他先是一喜，随后却猛然低下头，冲着前方跑去，如同一只犯了错的猫，一溜烟没影了。
跑到山顶时，他回过头。
那个黑衣女子依旧坐在树梢上，荡着双腿，手指间玩弄着九莲剑。
花瓣漫天飞舞，在树下形成四人。
一人手握花鞭，后随持花剑人，一人坐于花枝头，那献花少年半跪在树下，抬头，用痴情的目光望去。
那持鞭人挥起花鞭，抽起如血般洒落的花瓣。
正看得如痴如醉之时，他忽地被人向后一拉，一屁股坐进山洞里。
“大哥，你还愣着干啥？看什么看得这么尽兴？阿娘追过来啦！”
手很软，声音很绵柔，他蓦然回头，是何佳。
他茫然的目光回望，天上，赫然多了一只彩凤，而树下花人已逝，散作雪花，如幻如梦。
再环顾洞中，师弟们无一不在，都是一脸安然的笑意。
再看时，九妹已飞奔出去，白纱裙飘了又飘，甩了又甩，不知是怎般的意境所在。
……
“弟兄们，今儿个真高兴，大哥不知怎的起晚了，但还得感谢九妹牺牲自己救了我们一命啊。”何术书抚着下巴上蹿出来的几根长长的小胡须，笑道。
“大哥是做春梦去了，这才晚了啊。”何萍庆回归自己的领袖风头，道。
“不是春梦，不是春梦！”何还澜急得直摆手，“二弟你误会了，我这个梦嘛……不准比我小的人听。”
“我们不都比你小嘛，你是想说未成年人结果不想搭上自己的吧。”何枫笙手执木笛，轻笑一声，道。
“好啦好啦，等你们到十八岁我就讲。”何还澜安慰道，“现在，咱们要不要去捉蛇？今日玩点刺激的。”
“好勒！大哥别忘了晚上采夜光草时捎我一个！”宋童赶忙道，话音刚落就被推推搡搡的师弟们挤到后面去了。
似有什么伤心的往事，何还澜脸上出现一分悲哀，却很快随风飘散。
“还有我！我今日捡到的蛇石还没给大哥看呢！”何晓京把宋童推到一边，手里宝贝似的捧着一个用纸裹了一层又一层的东西，何还澜伸手一捏：“又是块没用的石头，回去再找！”
“哈哈哈哈哈……”笑声响彻云霄。
……
“师弟们，师兄要去一趟故川。”几日后，何还澜上山后，在大本营捉蛇洞里召集了所有师弟后，宣布道。
“可是……大哥您半年前才刚去过故川啊，你要是去，还不是会被那个陆二公子气死。”何萍庆还记得那次羞辱，尽管都过去半年了，也报了仇，却仍然看不惯陆霜吟。
“没事，那里挺好玩的，我就去半天，你们帮我瞒着，我天黑前就回来。”何还澜压低声音道，满脸神秘。
“大师兄你真的不怕他了吗？那个人缠着你打算什么好汉？我陪你去，把他打得叫你爹！”宋童挥着拳头喊道，跃跃欲试，还未忘记当日代何还澜受罚的情景。
“小师弟，别逞能，我不过就是去问他一件事，你们在这乖乖等我回来就行，记住，我没回一飞冲天之前，你们千万不要下卧雕山，别自讨苦吃。”何还澜怜爱地摸摸宋童的脑袋，就欲离开。
“什么事那么重要，还要找陆二公子当面对质？”师弟们议论纷纷，再回过神来，只看见一堆从地升起的灰尘，还有天空中留下的一道白带，白云渺渺，那一抹赤红在疾行。
……
尚芳离故川不是特别远，近两日的路程，被何还澜马不停蹄地飞，日当空时，他终于到了。
故川的样子没变，而梅花廊净梅门前的两位看门子弟却换了，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少女。
她们一见一个陌生公子挂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在门前降落，顿时警惕起来：“你是谁人？是羽族的吗？”
何还澜把领子靠拢了点，向前几步，那两个少女马上拔出剑，非但没有退后，还向逼上前来。
“你们是这里新来的女门生？”何还澜慢悠悠地道，“原来在这里的那两位呢？”
“被逐出师门了呗！”那两个少女怪异地看着这个少年，上下打量着他，对他提出的问题感到奇怪，说不定也是传染了这里的坏毛病。
“啊？为何如此？”何还澜倒是没她们惊讶，能在梅花廊长久活下来的弟子，一是女修，二是家主之子，那俩看门子弟，肯定做了什么在外边看来该做，在这里看来罪大恶极的事情了吧。
“他、他们中的一个是内门弟子，是我们家主的贴身侍女鹿凡的弟弟，叫鹿清，本来这地位还行嘛！但他自讨苦吃，没经过同意，在长老讲课之后，擅自向长老请教问题！后来就被家主骂得逃离师门，也是个叛出之罪！真是的，现在想想都怕。”左边的少女把剑放下来了一点，愤怒地回答。
“另一个鹿梦杭，这家伙就不必再提了吧，他是二公子捡来的流浪儿，听说老底就是去青楼的，能给他一个看门的工作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那淫贼有一日到前山花池去偷窥女修洗澡！姐姐们绑了他，拷问他为何来此，他还说自己只是一时困燥，喝多了，走错了路，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了，这鬼话连篇，谁信呢！自然当晚就被乱棒打出。”右边的少女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来。
“呃……”何还澜听后，既没有像以前那样反驳，也没有在心里痛骂神鹿陆氏家规太严，只是沉默不语。
“好啦好啦，看你这个家伙也不是来寻事的，没事就快走。”左边的少女见他不动，关心地说道，但那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噢，我来这里确实有事。”何还澜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答应师弟们天黑前回到一飞冲天呢，赶紧道，“我想找陆二公子说几句话。”
“找二公子说话？！你这人没病吧？”那个少女把额前被汗湿的头发撩到耳后，惊叫道。
“是啊，二公子近日正在闭关中。”另一个少女又把剑举起，“我们进去禀报家主，如若她也不准，那我们可没法子了。”
“那多谢了。”何还澜拱了拱手，看着那两个少女忙不迭地跑进去---没有哪个想留下来盯着他的。
“对了，如果陆宗主不允许我进去见人，就请你们传个话，跟尊二公子说金雕何氏何还澜求见。”何还澜突然想起自己没报上名字，只好赶紧大喊补救。
其中一个少女回过头竖起一根手指对他“嘘”了一声，还做了个奇怪的口型，应该是“想得美”。
“唉！”何还澜叹了口气，蹲到一边发呆去了。
***
“喂，你还睡着了呢。”朦胧中，有人在踢他。
他猛地蹦起，却看见守在门左边的那个少女正在俯视着自己。
“呃呃呃，你们，你们有消息了吗？”他跳开了，问道。
少女皱着眉道：“家主说，二公子昨晚看书时睡着了，竟然把口诞流到书上，那书还是禁书，就被罚关一个月禁闭，除三公子和家主外，无人有权进伦室。”
好像说自家二公子的糗事很不错似的。
“这样啊，”何还澜满心失望，但希望之火并未熄灭，“那你们能把三公子请出来么，就说我何还澜要请他给他哥一封信。”
他本来是准备折一个纸人的，但天色已晚，他也得赶紧回尚芳，再说自己根本就没把握纸人能把信安全送到伦室，虽说陆霜吟这次不在后山关禁闭。
陆梅溯出来了，手执一枝梅，身着梅花衣，妆若美人。
“梅、梅兄？”何还澜虽然才一日未唤这名字，但仍是如同隔了万年。
“何兄别来无恙啊。”陆梅溯浅笑，“你的信呢？”
“哦哦。”何还澜看他看得入迷，闻听此言赶紧掏出他向过路女修讨来的信纸，叠好，小心地放在陆梅溯雪白的手心上，他看了看画在信上的两个小人，笑笑，压平了放入贴身衣物中。
“谢啦。”他没有太多的话要说。
那个身影翩然远去。
……
信里，他向陆霜吟提了三个问题，第一个，你是否做了一个梦，梦中情节云云，第二个，你的最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什么，第三个，你在梦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