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到学校的路途中，茉莉坐在副驾驶。安全带的松紧度刚刚好，但仍让她觉得呼吸困难。终于，在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后，她按下手指，拨通了罗亦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正在为今晚王一天突然让他带小五一起去吃饭心生疑虑的人。
……
“罗亦，你现在忙么？”王一天在午休之后主动联系了他。
“哦，爸，这会不忙，有什么事么？”罗亦刚刚在咖啡因的帮助下提起了些精神。
“嗯……今晚七点一起吃个饭吧。还去那家海鲜店。带上小五，这小子好久都没见了，他姥姥都想死他了！整天在我耳边念念叨叨的。”
“嗯，好的没问题，确实好久没见您了。小五肯定也很开心。”
“是啊，有空应该带他多回来看看我们啊！家里就我们老两口多孤单啊！快放寒假了就让他来我们这里住几天。”
“是，好，这个确实是我疏忽了！对不起爸。”
“用不着道歉，别把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忘了就行。好吧，那就晚上见吧。”
“嗯，我们会准时到的。”正想挂掉电话的，耳边又冒出了一句话
“罗亦……你知道我一直都对你很信任吧。”王一天语气低沉，有一丝微妙的变化，让罗亦不得不忖度他话中想表达的意思。
“嗯，当然了爸。”
“好，公司的事全权交给你，你就放手好好干吧。我会让赵总还有聂总好好辅佐你的。”
“是，这个您放心我会全力以赴。他们两位前辈也确实对公司鞠躬尽瘁的。”
“……嗯，那晚上见面再详聊吧。”
“好的，晚上见，爸。”
挂掉电话的罗亦满心狐疑，自从王琦的葬礼办完之后，他们几乎没有直接的联系过了。赵副总和聂康政一直是他们之间联系的纽带。
怎么今天突然一反常态呢？
王一天主动约他，若不是有什么外人无法的知道的事情，就是真心想见罗小五了。不过罗亦觉得，第一个原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抱着这样的疑问正在苦恼之时，茉莉的来电使他从乌云中走了出来。他的瞳孔略微放大，看了看时间，并没有放学点啊。
在电话响了三声之后，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接了起来。
“喂？茉莉。”他拿起笔，在面前的废纸上画着圈圈。
“您好，罗小五爸爸。”
茉莉的语气和称呼让罗亦心中备感疏离，不过也一定是因为在学校的关系，她这么叫也没什么不妥。
“在，茉莉老师，有什么事？”他也正儿八经的回答到。
“今天放学，麻烦您能亲自来接罗小五。他在学校发生了一些事情。”
随着茉莉一字一顿的说完这番话，罗亦的心理里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不安像滴在水中的墨水迅速蔓延开来。
“好，今天原本就打算我去接他。”罗亦没有追问，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在电话里方便说，茉莉应该就直接说了。想必，不是那么好开口的事情。
“嗯那太好了。见面后我再把详细情况告诉你。”
“嗯，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再见。”
放下电话，罗亦将领口衬衣的扣子又松开一颗，用右手捏了捏左边僵硬的肩膀肌肉，一阵酸痛……
他站起身，稍稍活动一下，眼神眺望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天，犹如他的心情一般。
……
在幼儿园临近开门的5分钟之前。易峰将摩托车扎在了路边，透过头盔的挡风镜，看到了罗亦在校门口等待开门的背影。
无意间的转身，罗亦也看到了人群中的他。
哎……没办法装作没看见了……
易峰取下取下头盔，朝着他的方向缓缓走去，拢了拢被压乱的头发。此时幼儿园大门也缓缓打开，人头开始攒动。
他还没有走进，罗亦便对他做个了手势，示意自己要先进去了。
易峰只好止住了脚步，对他点了点头。
他进去了……不知道茉莉要跟他聊多久呢……？我要不要也进去呢，算了，搞的跟干嘛一样。
“我已经到学校门口了，等下一起去妈那看看”易峰赶忙将这条信息发给了茉莉，期望她能快点结束与罗亦的聊天。
“好的，我尽快。”回这条信息的时候，茉莉刚刚打开教室的门。
随着黑压压的人群不断涌入走廊，挡在班级的门口。她向家长手中交接着一个又一个孩子，终于茉莉等到了那个人，渐渐的靠近。
“稍等我一下好么，还有几个孩子没被接走。”他低声对罗亦说。
“好，你先忙。”
他便立在教室门的左侧，茉莉站在教室门的内侧，她时不时地招呼着其他孩子。两人没有目光和话语的交集。
透过那扇窗户，罗亦看到正趴在桌子上看书的罗小五。他认真地翻着页，还时不时的笑一笑，看不出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罗亦感觉他的脸似乎又变圆了。
终于，最后一个孩子的奶奶抱着他的小妹妹赶了过来。
“太费劲了，太费劲了……累死我这个老太婆了。”老太太来到茉莉面前，喘着粗气，赶紧将怀里的小孩换了换手。
“别着急阿姨，旺仔！奶奶来接了，快走吧。”
只听见里面利落的回答了一声，旺仔便拿着羽绒外套跑了出来。
“老师再见！”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
“等等我！这孩子！……走了茉莉老师，再见。”老太太说完快步跟上去。
……
“久等了。”茉莉扭头朝向罗亦，看了看四周，走廊已经空空荡荡。
“没关系，小五……他……”
“……是这样的，”茉莉回头向教室里看了看正在看书的小五。
“中午的时候，小五跟另一个孩子起了争执，吕老师说了他们。不过，也怪吕老师说了严重的话，所以……小五一生气把她给推翻了……”
话到此时。罗亦想起了前几天罗小五推自己的情景，那力道他现在还记得。
“啊……那现在那位老师？”
“哎……最不巧的是那位老师是位孕妇，不过已经去过医院了，你放心，医生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在医院进行保胎治疗就可以了。”
罗亦感觉喷张的血脉从脚底涌了上来，一时间哑口无言。后背瞬间渗出汗来，冷汗。
“就是……麻烦你还是去医院看望一下那位老师。就在中山医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跟她提前联系。”
“是，当然，我会尽快抽空。不过，怎么会这样……哎，实在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罗毅故作冷静，不想让茉莉察觉出他的不安与愧疚。实在是太丢人啦。“回去我会好好的责罚他。”
“千万别打他啊！”
“哦，这倒是不会。但会严厉的告诉他以后决不能再这么做。”
“恩，下午我已经也跟他聊了聊，但是，也确实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说会跟吕老师好好道歉的。”
“谢谢了。那要不就明天放学吧，我跟小五一起去。今晚我带他还有点事。”
“恩，好的。我会转告吕老师的。”
“呃……易峰在门口等着你呢，刚刚没顾得上跟他说话，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吧。”
“恩，好。”茉莉唤过小五出来，低头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已经让易峰等了快半个小时了，得赶紧走了。
只见罗小五慢吞吞地往教室门口扭着，羽绒衣连着的帽子戴在头上几乎快遮住了眼，警惕的目光从缝隙中透露出来，他只能看到他爸爸的下巴，实在不敢和罗亦的眼神接触。
茉莉也换好了衣服，跟另一位老师说了几句话，便走到门口来到了罗小五的身后。“快穿好衣服吧，我们一起出去。”
“好！”罗小五说着，但没搭理罗亦。自己默默换好了鞋。衣服虽也已经穿好了，可帽子仍旧扣着遮住半个眼睛。
“怎么？你这样子是想摔跤么？”罗亦站在他面前，把帽子向后推了下去。“还是因为，没脸见我？”
罗小五也赌气的哼了一声，小腿轮流交替，跑到了茉莉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罗亦尾随，目光落在他们的背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