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起的风沙遮住了边城的身影。土黄的城墙上,隐约可见兵器在夕阳下的反光,光影刺破了冷冷的寂静。城里的大街小巷东倒西歪地挤满了疲惫的士兵。距离北胡人上一次的进攻仅仅过去了一个时辰。降雪似乎就是这几日的事,北胡人也越来越没有耐心了。没人知道那些北胡人下一次的进攻会在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人都在等,希望这场战争出现一个转折。城在家在,城破……就什么都没有了,可能齐国也将从此只是史书中的一页。
在和平的环境中生活了六十多年的齐人,很少有人知道什么战争。毕竟经历过战争的人,现在几乎全都回归了黄土。没有内忧外患的刺激,没有军事实战指挥官的培养制度,没有士兵的严格训练,没有危机意识的各部官员,种种因素混合之下,在北胡人进攻这座边城伊始,边城就陷入了一片茫然和混乱。人人都在喊着,北胡打来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该做些什么。战争的消息通过往日商人传递商业资迅的快捷通道,在十天内迅速地传到了齐国的都城——衡都。然而三个十天过去了,被北胡首先攻击的沙城只接到了守城待援的指令。
此时,连小七和沙城近卫营的所有兄弟都坐在城墙上的垛口边。因为沙城将军莫惟宁把城墙作为了自己的指挥所,所以近卫营也都留在了城墙上。这里是守卫沙城的最后一道屏障。三十天的鏖战,城墙上下都被鲜血洗刷了一遍。留在这里的近卫营也将鲜血洒在了这里。满编一百人的近卫营,现在只剩下了四十七个人,其中二十一个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连小七是没有受伤的二十六个人之一,这不仅仅是幸运。
暮色渐沉,伙头军开始派晚饭了。这是区分士兵和百姓的最好的时机。因为长期而艰苦的守城战,让所有人的衣着和外貌都变成了同一种,不辨颜色,甚至于不辨死活。只有此时有资格去领一份晚饭的人才是真正的士兵。
连小七没有动,他也不需要动。不是因为没有资格领取晚饭,而是送饭的伙头老姜早就将饼和汤送到了他的面前。如果是二十天前,老姜是决计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二十天以前,老姜也决计不会想到,他会真心诚意地亲自给一个毛头小子端饭。
二十天前发生了什么?很多人不愿意去回忆,可是那天的情景让老姜难以忘记,甚至于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二十天前,也是黄昏,老姜带着伙头们刚把晚饭抬上了城墙,就见到莫惟宁将军带着近卫营冲下了城墙。由于差点被近卫营的营卫长李四虎撞上,老姜慌忙让路时,发现的李四虎的身后跟着个年纪大约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面色严肃,一身黑色,衣着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气。老姜不禁疑惑征召的老百姓怎么会进了近卫营,城门方向就很快传来了骑兵出动的声音。顿时,城墙上的守兵们连饭都不领了,扒在垛口向外张望。老姜嘱咐好把汤饭保温,也凑在了一处垛口跟着张望,发现刚才看到的那个穿着一身黑色的孩子也纵马尾随近卫营向城外奔驰而去,近卫营的后面跟着骑兵营。老姜旁边的几个老兵小声地聊着,个别语句时不时的钻进了老姜的耳朵里,“城里的骑兵都出动了”、“梁州还是南屏”。
城外,围城的北胡营地的西北方好像有一股狂风,吹得地面尘土飞扬。出城的齐军就是冲着这个方向去的。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齐军就和狂风混在一处,然后又朝着沙城吹来。随着狂风向沙城逼近,守在城墙上的人都看出来了,那是一群步兵,原来莫将军出城就是去接应他们的。
步兵的速度是远远比不上骑兵的。转眼间,北胡人就追了上来,一场混战就开始了。老姜看到被追击的齐国将士不断有人倒下,而北胡的骑兵像恶魔张开的大嘴,一点点吞噬掉倒下的人。城墙上观战的人都僵立住了,那么鲜活的生命的就要消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