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17年,宋真宗天禧元年,柳永三十四岁
这一年正月十一日,真宗皇帝到郊外祭祀天地,同时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禧”,恰逢今年又是真宗六十大寿,因此朝野上下都充满了一种祥和太平的气氛,大臣们纷纷上书表示祝贺,天下的举子们又一次要贡献作品以逢迎朝廷。
柳永此时,无论是对未来的科考是否再次燃起希望,仍不可免俗,作了这首《御街行》,其内容还是描写的仙界景象,象征的也是当今真宗皇帝的威仪,其中“六乐舜韶先举”一句,表达的正是对真宗六十大寿的赞美之情。
《御街行》
燔柴烟断星河曙。宝辇回天步。端门羽卫簇雕阑,六乐舜韶先举。鹤书飞下,鸡竿高耸,恩霈均寰寓。
赤霜袍烂飘香雾。喜色成春煦。九仪三事仰天颜,八彩旋生眉宇。椿龄无尽,萝图有庆,常作乾坤主。
其实像这种谄媚之词,是最没有营养价值的,内容空洞不说,里面还有很多晦涩难懂的词语,让人都起来非常费劲,反复查到每个词所引用的典故,到头来也没有什么价值,最终也只能做个了解历史人物的凭证罢了。
但如果一味的给大家介绍柳永的那些儿女情长的柳词,又恐怕大家产生审美疲劳,或者再对柳永产生刻板印象,因此本书有些地方仍不免把这类谄媚之词也拿出来晒一晒,供大家解闷儿。
让我们把目光再回到柳永身上,向朝廷示好是无奈之举,柳永这段时间更主要的经历,还是在他的红颜知己那里。
在这众多的红颜知己当中,最令柳永衷情的,自然还是虫娘一人,甚至有种说法,说到后来柳永为虫娘赎身,并让纳她为妾,两个人一生相伴,到最后柳永宦游各地也都有虫娘相随,总之无论实情如何,柳永跟虫娘之间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
柳永在服满之后,“误入平康小巷”与其他的久相识厮混,这个时候想要再直接去找虫娘恐怕得吃闭门羹不可,因此在去找虫娘之前,作了两首词差人提前送到了虫娘那里,分别是《集贤宾·小楼深巷狂游遍》和《洞仙歌》,希望两个人能够再续前缘,尤其是第一首,把将希望两个人皆为连理的想法表现的非常明显了。
《集贤宾·小楼深巷狂游遍》
小楼深巷狂游遍,罗绮成丛。就中堪人属意,最是虫虫。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几回饮散良宵永,鸳衾暖、凤枕香浓。算得人间天上,惟有两心同。
近来云雨忽西东。诮恼损情悰。纵然偷期暗会,长是匆匆。争似和鸣偕老,免教敛翠啼红。眼前时、暂疏欢宴,盟言在、更莫忡忡。待作真个宅院,方信有初终。
这首词的意思是,柳永游遍了烟花柳巷,但最钟情的,仍旧是虫虫(柳永将虫娘改名为虫虫),即便是再好的笔墨也难以描述他的雍容雅态,再名贵的鲜花也无法比拟她的芳容,好多次两个人依偎厮守,这世间恐怕只有我们两个人心意相通了。
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行踪飘忽不定,即便是到虫虫那里幽会,也都是匆匆忙忙,多么希望自己能跟虫虫厮守终生,免得她伤离别,憔悴了容颜,曾经的海誓山盟言犹在耳,等我找到合适的住处,为她赎身,两个人就能长相厮守。
《洞仙歌》
嘉景,向少年彼此,争不雨沾云惹。奈傅粉英俊,梦兰品雅。金丝帐暖银屏亚。并粲枕、轻偎轻倚,绿娇红姹。算一笑,百琲明珠非价。
闲暇。每只向、洞房深处,痛怜极宠,似觉些子轻孤,早恁背人沾洒。从来娇多猜讶。更对翦香云,须要深心同写。爱揾了双眉,索人重画。忍孤艳冶。断不等闲轻舍。鸳衾下。愿常恁、好天良夜。
这首词的上片描写到,良辰美景之下,两个年轻人,怎么会不行恩爱之事呢,我和虫娘两个人郎才女貌、品行相称,在金丝帐内相互依偎,共枕而眠,此时她的一笑即便是真珠名器也无法比拟。
词的下片又写到两个人在闺房深处,恩爱有加,“对翦香云”指的是互相剪下对方的一缕头发作为凭证,誓言今后断不能轻易抛弃彼此,永远享受这美好的时光。
记得在1010年的时候,柳永在《洞仙歌·佳景留心惯》中写到“共有海约山盟,记得翠云偷翦”,当时虫娘就剪下了自己的头发作为信物赠给柳永,表示希望两个人未来可以长相思守。而此时,柳永跟虫娘两个人再次剪发盟誓,可见两个人的感情已经更深入一个层次,再结合上一首词的内容,现在看来,人们之所以会产生“柳永将虫娘纳妾”的说法,其实也不无道理。
不过对于这首《洞仙歌》的理解,历史上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因为词中有“梦兰”二字,在《左传·宣公三年》中有记载“郑文公有贱妾曰燕姞,梦天使与己兰,曰:‘余为伯鯈。余,而祖也。以是为而子。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既而文公见之,与之兰而御之。辞曰:‘妾不才,幸而有子。将不信,敢徵兰乎?’公曰:‘诺。’生穆公,名之曰兰。”因此后来人们常把妇人怀孕称为“梦兰”。
根据这个典故,后来有些人便得出结论,说这首词是柳永在得知自己的第二位妻子怀孕的时候,送给自己的第二位妻子,用来祝贺夫人怀孕的,借此推断出柳永的儿子柳涚是于今明两年出生的。
不过如果只看一词而忽视了上下句,显然有些不妥,“梦兰品雅”既可以代之怀孕这件事,同时也经常永来表示女子的美好品格,另外词中所谓“雨沾云惹”、“并粲枕、轻偎轻倚”、“洞房深处,痛怜极宠”等等分明是写的男女之事,与得知自己有了儿子的情感是截然不同的,尤其是其中一句“算一笑,百琲明珠非价”,分明就是赠送给风尘女子的,对自己的妻子肯定不会用这种比喻吧,因此本书认为这一说法并不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