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门外少年肩头一侧负弓和箭囊,另一侧负刀,头发成缕,斑斑驳驳的楼服似乎是淋过雨,雨水却没能清洗干净那些刺眼的血痕,但却洗净了少年那双带着怨色的眼睛。
少年一手扶着门框,一脚准备迈入,身体微微向前倾着,当他那双被洗刷明亮的眼睛与对面那双带着质问的眼神相遇之时,少年的身体忽然有些僵硬。
“你受伤了。”曲咪瞥了眼少年的肩头,冷冷说道。
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温度,这和少年设想的不一样。在他想来曲师姐最起码的安慰几句,同时关切的询问一声是谁伤的你,然而仅仅四个字就没了下文,少年的脸色略显的有些失望,低声说道:“一些皮外伤而已,曲师姐不必记挂。”
曲咪忽然想笑,所以越发的冷着脸才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笑出声。
就在这时,少年身后怯生生的探出一张满是泥点的少女的脸,脸色虽平静,但任谁都能看出是装出来的,少女本该精致的发髻显得有些凌乱,本该白皙的肤色,满是灰尘,甚至发梢之上还挂着一些草屑。
此刻,讲堂内所有的目光汇聚而来,虽然没人发出声,但心里都有个疑问,这两人打哪归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看那衣衫不整的样子肯定没发生好事,想到这里,不少人看着少年的目光竟然酸溜溜。
“曲师姐,我们……其实……”少女偷偷的瞪了眼前面的身影,忽然不知如何解释。
曲咪将路让开,黛眉微蹙,低声说道:“先进来再说。”
两人这才迎着门内那些诧异,惊奇,不解的目光跨过门槛。
当少女从少年身后走出来的那一刻,当即有人屏住了呼吸。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易家千金?衣衫不整不说,淡绿色的齐胸襦裙上斑斑驳驳,随处可见雨水干固之后留下的泥痕,而且上面到处是撕扯的痕迹,尤其是裙摆,更是少了一大快,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腿。
“真的想不到,原来易家大小姐也有这么奔放的一面,这的有多……”罗烈声音拿捏的很有尺度,尾音拉长之后,故意留了个悬念。
“难怪我等邀约了几次,易师姐都没有同意,原来是早已有了约定。”
“听说易师姐和唐啸两人相约进山采药了……”
“采药也不至于夜不归宿吧,看样子像采花去了。”
曲咪适时的环顾一周,那些声音才戛然而止,尽管那些声音说的不高,但就这种环境少女不想听到都难,她早已面色羞红,脚步显得有些急促,此刻那颗追悔莫及的心早已恨透了那个家伙,她本来是准备旷课回寝舍的,但那家伙说无故旷课是为大忌,严重于上课酣睡,严重于冲撞师者,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家族声誉,就这般被那个家伙连说带诈唬一顿,她竟然就相信了他。
想比较易仟语,唐啸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异样的目光,他故意仰着头,旁若无人走向自己的座位。
情何以堪的易仟语,短短的十几步似乎是她此生最漫长的路,远比那山路还要艰险曲折。
易仟语恍恍惚惚间刚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就听一女子低声问道:“易师姐,那……家伙没占你便宜吧。”
易仟语赶紧摇头,声若蚊蝇回道:“胡说,我们只是去采药了,返回时遇到了大雨,这才……”
似乎有些没法解释,易仟语索性便不想再解释,低下头目不斜视的随意摊开一张纸,摘了笔管,吸足了墨,却不知如何落下。
似乎很久了没有回到讲堂,唐啸看着那熟悉的案桌,熟悉的阴暗角落,就连那些针锋相对的眼神都是那么熟悉,他微微叹息一声,卸下身上的刀和弓,简单的用袖口擦拭了一下落满灰尘的桌面……
似乎少了些东西,笔墨纸砚全都不在,案角只有几本他平时懒得翻阅的书还在,唐随意的翻开一页,登时皱起了眉头,再翻依然这般情况,几乎整本书被人勾画过,变成了他人临帖的废纸。
想到那些不翼而飞的东西,唐啸有些心难平。
就在这时,曲咪轻步走来,将自己的笔砚放在唐啸案角,似乎在询问:“如果需要,暂时可以先用我的。”
唐啸当即看着那精致细长的笔管和精雕的砚台,笑道:“多谢师姐,唐啸正愁手间无笔。”
曲咪犹豫一下,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在安静与窃窃私语中度过,鲜少有人提问,因为所有的人都能看出来,曲咪有些心不在焉。
晨课结束钟声响起,曲咪快速的合上书本,又快速走到唐啸近前,没有理会众人惊异的神色,说道:“我已替你递了假条,需要准备什么,需要携带什么,速去速办,半个时辰后我在山下等你,不准迟到。”
曲咪说完快步离去。
曲咪刚走,讲堂内再次沸腾起来,就在唐啸低头收拾案桌之上笔砚的时候,有人偷偷笑道:“刚才曲师姐说那厮受伤了,你们猜猜是什么伤,伤在了哪里,重还是不重。”
“基本不用猜,不是抓伤就是咬伤,不会有第三种情况,至于伤在哪里我就不直接说了,但肯定伤的不重。”
“还有可能是箭……”
正在低头认真书写的易仟语蓦然,随之下意识的看了眼唐啸,随后低下头,继续临那些前人留下的帖子。
唐啸朝着易仟语淡淡一笑,眸色即刻阴沉,他看着刚才说了半句话的少年,笑道:“确实是箭伤没错,恭喜你猜中了,不会让你白猜的,他们不给你奖励,但我会给。”
刚才自知失言的少年,冷冷的瞥了眼唐啸,低声道:“其实纯粹是胡乱猜测……”
唐啸没做任何回应,径直离去。
在山道的一个转弯处,房瑾瑜正凭栏远眺,眯着眼睛欣赏着山间的风景,用眼角瞥见唐啸走来,马上拦路,好奇说道:“连告假这种事都是曲师姐代劳,莫非真如传言那般,要去曲家帮忙解棋?”
唐啸蹙眉看着房瑾瑜,点头笑道:“看来你也不是死读书那种人,消息瞒灵通的。”
“在非楼之地已经人尽皆知的事情,我又不是瞎子聋子,如何不知。”房瑾瑜拍了拍唐啸肩头,不成想正好拍着了受伤的一侧,唐啸顿时疼的龇牙咧嘴,房瑾瑜幸灾乐祸笑道:“敢将易家千金拐进深山老林,付出点代价也值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次去曲家可是要蹚浑水的,真想好了?”
唐啸神秘一笑,说道:“你都说了,凡事都要付出点代价的。”
房瑾瑜瞪眼道:“你这家伙,该不会连曲师姐都……”
唐啸无奈道:“想多了,纯粹帮忙而已,好歹我和师姐也有一年的师徒情谊在,如何能袖手旁观。”
房瑾瑜指了指唐啸受伤的肩头,警告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命可只有一条,别无福消受。”
唐啸估算了一下时间,再不多言,笑着点头而去。
刚到山脚下,唐啸又被曲遥拦住了去路。
好在这次曲遥并不是为为难唐啸而来,根本就没有提及切磋一事,将一封没有封口的信交给唐啸,念叨了几句后匆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