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就这样怔怔地站在门外,直到里面已经不说话很久了,才被雪景轻轻拉着离开。
长街之上,热闹繁华,苏蕴面无表情,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一步一步如木偶一般向前走。
“你说,韩深说的是真的吗?”苏蕴泪眼朦胧地望着雪景,不敢相信。
雪景心疼地替苏蕴擦擦泪,“小姐,前面……前面有一家铺子的点心极好吃,我们,我们去吃口甜的吧。”
苏蕴也没答话,一路被雪景牵着,来到那铺子。倒是雪景前前后后挑选着,“小姐你看,这点心多精致呀,‘雪颜’和‘豆蔻’都好吃,老板,这些,这些,都来一份。”
“好嘞,您稍等。”老板殷勤地包着点心。还未等雪景付钱,旁边一位青衣公子已经将银子给了店家。
“沈公子?”雪景一愣,又拉拉苏蕴的衣袖,“小姐,沈公子……”
“又见面了,蕴姑娘何事如此伤心?可方便说与我听?”苏蕴抬头看了他一眼,过往种种再次涌上心头,男人演戏的功夫,都这么好吗?苏蕴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倒吓了沈昱一跳。旋即又意识到不妥,苏蕴回了个礼,“这点心既是公子买的,公子带回去吧,凝儿爱吃甜的。苏蕴今日失仪了,望公子莫怪。”说完,转身离开。
“我……方才是不是哪里唐突了?”沈昱疑惑地问了一句。那店家答到,“害,这天底下最难猜的,就是姑娘家的心思。公子,您的点心。”
江淮茶楼。
“她可安全回府了?”韩深问赶回来的华澄。
“您放心,我亲自看着她安安全全地进了苏府。”
“那就好。”
“公子,我还是不明白,您既然与那苏府的大小姐两情相悦,又是门当户对,您为何要费尽心思如此行事,非得要把整个计划做地如此复杂,一个人担这样的风险,再演今日这一出让她误会您?这十数日公子食不知味,寝不安眠,您人都消瘦了这许多。”
苏姝与于梦致的会面并不是韩深有意安排,只是恰巧知道了这件事,涉及苏府又如此危险,登时也惊得韩深一身冷汗,此后步步更是慎之又慎,唯恐一步错苏府便是万劫不复。
“若是终有一日我护不住她,倒不如,现下给她寻一个安全的去处。我终究是不能如凌辰一般可以时时保护她。我既做不到,又怎么能继续让她冒险呢。”
这几日,苏蕴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揽在自己手里,每日忙前忙后处理大小事宜。她不能歇也不敢歇,一歇,脑海里就全是那日在茶楼所见。这日韩深送来消息邀苏蕴一叙,苏蕴脑中又浮现了当日的情形。
“既是演戏,他演得累我看的也累,何必呢!”苏蕴咬牙撕掉那张纸条,丢进火盆烧掉,“明日我去城外的庄子巡查一番,安顿好各项事宜再走。”
“小姐,简越陪您去。”
“我不在,苏姝恐怕会对谨儿不利,你留下,保护谨儿的安全。”
“那小姐怎么办?”
“我多带些人手去就是了,那庄子本也信得过。”
苏蕴把简越和雪景都留在了家中照看苏谨,带了些府里其他信得过的人,离开苏府出了城,走水路去了庄上查账理事。
韩深听闻,派人去告知凌辰,希望他可以暗中护着苏蕴。虽然并未什么不妥的消息上报,可总还是多一重保险心安。待华澄回来,却得知凌辰在华澄去找他时已不知去向。
“想必是他自行跟去了。”韩深略一思索,“殿下没有事情安排他,他也不会听命于旁人。蕴儿那边,你们还是多留意。”
在庄子那里一切正常,这几日,苏蕴刚刚将各项账目处理清楚,就收到了消息,说是苏谨出事了。吓得苏蕴急急地收拾了一下,轻装简从,乘坐了一艘最快的帆船,连夜赶回苏府。
底部的船舱里,苏蕴让那来报信的人细细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那人却趁苏蕴不备,拿刀挟持了苏蕴,那人的功夫在苏蕴之上,苏蕴也未能反抗。
“你要做什么?”苏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自然是为了长公主殿下和二小姐杀了你。你喊也没用了,这船上都是我们的人,长公主生前埋的线,今日终于启用,帮到二小姐了。”
“是我大意了,竟没看出你来。”
“小姐真真是够谨慎的了,若不是小少爷让你关心则乱,我们今日未必得手。”那人将苏蕴绑在了船舱的木柱上,“小的遵二小姐的命,送大小姐一程。这船的好些地方都浇了油,二小姐给您选了一个热烈的死法,请您享用。”说完,退了出去锁上门。
船上的人都撤到了一艘小船上,趁着夜黑风高,往船上丢了一个火把,船瞬间燃烧了起来。
苏蕴挣扎着想挣脱,可却是无济于事。船上的火势已然大了,周围温度越来越高,若再不出去,今日真的要葬身火海了。
终究还是大意了!钟离滟在苏府多年,果然还是留了苏蕴没能察觉的后手。
为了接下来的开启祭坛,千言在闭关,玉佩不在,没有祥瑞之力的守护,四周一片火海,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热浪越来越强烈,那人系的是死结,极为牢固。苏蕴放弃了挣扎,既知必死,何必白费力气。只是,她还有割舍不下的人和事。谨儿到底怎么样?她这一走,父亲怎么办,祥瑞之力的使命怎么办,松江银号怎么办,也不知道凌辰怎么样了……还有,韩深。“韩深,你这个骗子……”
苏蕴闭上眼,泪顺眼角滑落。空气都是灼热的,传来熊熊大火燃烧的声音和断裂爆裂声。死亡的迫近和一股委屈与不甘涌上心头,带来一种从未感受过的绝望。苏蕴意识也渐渐模糊,只是隐隐听到远处一声呼唤,用尽力气睁开眼睛,一人破窗进入火海。
“琬儿!”
来人是凌辰。
看到凌辰的一瞬间,苏蕴的眼泪决了堤。突然一根木梁爆裂,带着火的木片木块密集地飞过来,凌辰来不及砍断所有绳子,亦来不及挡下所有。为了保护苏蕴,凌辰将她护在怀里,左肩上生生挨了几下。带着火的木头烧灼着衣服和皮肉,锋利的木碴划开一道道口子,血流了一片。也顾不得许多,凌辰斩断绳子,将人儿小心地抱在怀里,跳窗而出,落入水中。
水里,凌辰将苏蕴背在身后向岸边游去,亦感受到人儿紧紧的抱着自己。江水刺骨的寒冷让苏蕴彻底清醒过来,当真是劫后余生。
凌辰为了苏蕴的安危,一直行舟跟在苏蕴的船后面,看见大船火起,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在大火中寻找。两人上了岸,凌辰抱起苏蕴,赶往最近的归宁客栈。那里是当下最安全的地方。
“一间上房。”凌辰抱着苏蕴快步走进去。
恰逢云婶来此处分店处理账目,正在前台,“公子,楼上请……大小姐!”云婶惊讶道,“这是怎么了,小姐,你……”
“我没事,来不及解释了,麻烦云婶准备些纱布药粉,再准备些干衣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