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四月，阳光温暖，岁月不惊。
春风轻轻地扰弄着脸庞，行人如织，缤纷的旗袍色彩在街道上摇曳如花。
日头正好，暖暖的阳光穿过脆嫩的柳叶，点点斑驳铺泻在地上，从窗外望去，天与湖水相接成了湛蓝，湖上帆来帆去间，似是一幅镶在窗框中的水墨画。
本是午后的小憩时刻，却惊了好梦，轻轻扬起头，才看到一片姹紫与嫣红。
原本欢笑着的人群突然噤了声，胭脂水粉的气息掩埋在沉重的气氛里，轻柔的吴侬软语也无法呢哝起动人的声调，连空气中都浮动出了心惊。
楚清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此时明显还处于一种呆呆的状态。等会！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
本来还为被人平白扰了清梦而嘟嘴，可，脑子里却在拼命地回想，前一刻，他经过自己身边时，自己究竟有没有对他笑？好像嘴角有上扬？还是一副没睡醒的呆样？
“嗯……先生，您需要点什么呢？”她将店内的招牌一一报来，火速顶替了侍应生的位置。
“一杯黑咖啡”，“好的，先生，”她用自己认为最好听的声音，装作温柔体贴，还捎带点妩媚的眼神，对他说，“啊，这里，”她指了指身后的柜子，“还有各种类型的杂志，你如果感兴趣，可以随时翻看的。”
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没认太真听，随便地点了点头。
原本今天是约了叶攸宁去逛商场，结果一个电话打到了楚家公馆，爽约了！好嘛，楚清妍不满地哼哼了两句，着实无聊，便溜到了楚家名下的一家咖啡厅。这里是楚家二太太的“地盘”，也就是楚清妍的姨娘。
楚清妍拿起了一份蝴蝶酥，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喝黑咖啡的男人，会不会太苦？于是又顺了一碟鲜奶小方，嗯，不错不错！
“妍妍，干什么呢？”罗明秀挑起帘子，以为她又准备偷吃，把帐记在自己头上。
楚清妍有些手忙脚乱，并未答话，将这些放在刚擦干净的托盘里，然后，走向了那一角……
紧张，好紧张。
明明碟子挺大，却觉得那半块樱桃随时会掉，越担心，越是端不稳。
她终于站定在他身后，目光有些乱糟糟的，到处看了一圈，才镇定住心神，“嗯……你好。”
怎么声音这么涩，身为上海滩名媛的美好嗓音呢……
面前人察觉，终于抬头。
她轻将托盘放在他面前，“这个……是咖啡厅的甜点。”
“哦？”他先是表现出意外，而后，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谢谢，我会付钱的。”
一杯黑咖啡，也的确赚得太少，他如此想。
“啊？不要——”楚清妍红了脸。
于是，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她预演的一切都没开始，就结束了……
咖啡厅里，安静的很……而她，也撑着下巴犯困，，手里的洋铅笔在纸上胡乱地画着，她画画的功力尚浅，还不能把那个侧脸画得棱角分明的冷俊。
有时间要好好练练，她默默想。
忽然，男人站起来。
她马上挺直背脊，将纸悄悄压在胳膊下。
男人拎起外衣，她心跳加速，只能垂眼，看着他的漆皮鞋，一步，两步，三步，走向自己。
男人停住脚步，与楚清妍只有一柜之隔。
他额前头发有些乱，应该是用手随意拨弄的，眸却乌黑深邃，透着迷人的光泽。此时此刻，不知道是因为累，还是懒得应付，他的表情实在有些寡淡，让人看不出下一秒的情绪。
“结账，”他挑了挑眉。“哦，哦，好的……”她马上找回自己七零八落的思绪，“其实……不用的……”
“可以优惠的，”忽然，二太太过来，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魇如花地说。
一叠纸币放在柜台前，明显多了，“没事，结账吧，”说完，推门走了。
二太太笑眯眯地数着钱，一一登记。
她看着那扇仍在晃动着的，还没关牢的西式大门，整个人都被沮丧的潮水淹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