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刚出,小雅阁。
潇昙离开之后,店小二上到二楼,为难的道:“天色已晚,打尖的客人不少,不知小人可不可以将客人迎到二楼?”
江小河道:“方才事出突然,叨扰了店家的生意。”看向丁某试探的问道:“不如我们开几间房间,住下等潇少侠?”
丁某也没多说,点了点头。
能在这谷律镇开店,店小二自然是眼力劲,笑着道:“小的刚刚收拾出三间雅间,这就领几位英雄过去。”
五人虽店小二上了三楼,丁某和半夏一同进了当中的房间后,便闭门不再理会旁人。
江小河道:“我三人共住一间,剩余那间留给潇少侠。”
三人进了房间也将房门锁好,各自坐于一旁,却是无人先声说话。
过了半晌后,楼下传来几声酒令,该是那些打尖的客人。
蔡照不停扫视着两人,江小河却是时不时看向范十多,而范十多却是背身看着窗外。
蔡照双手不停在大腿上摩擦,终于开口道:“在下这半年一直在江东镖局打下手,手上尚还余一点银两。本想着离开这江东前,去尝尝逍遥谷的花香,可此刻只能独坐此处了。”
蔡照反复查看着两人的表情,接着道:“那潇昙戴着面具,又伴在丁某左右,应当也是一高手。只是,我们只去逍遥谷玩上片刻后再回来,应该不算擅自离开吧?”
江小河本就无意于花柳之事,本要回绝了蔡照,互又转念一想:范十多会是何门何派的暗子呢?他的样子不像丁某而来,更像是为了那个潇昙。潇昙又会是何方神圣呢?
好奇是人类的本质,可好奇的本质却是想比别人知道的更多。
江小河笑着道:“在下听范兄的,不知范兄怎么看?”
范十多却是不回头,也不搭话。
蔡照心痒难耐,笑着道:“再说武林中从来不缺骗子,万一这个丁某也不过是听到传闻,才如此打扮呢?”
江小河道:“即便如此,他二人的武功是真的,我三人联手也敌不过其中一人。”
蔡照听闻很是失落,砸着嘴道:“可惜了我日日省吃俭用,却是没地花钱了。”
江小河笑着道:“不会!”
蔡照道:“为什么不会?”
江小河环顾一圈后道:“蔡兄觉得这间雅间如何?”
蔡照虽是好奇,还是认真查看起来,嘴中念念有词道:“桌椅是红木,还雕刻着百鸟朝凤图。嗬!这墙壁竟是大理石搭建的,这床上细软应该是上好的绸缎。”一番查探后,点着头道:“不错!不错!”
江小河笑着道:“这可是天字号,一晚可要十两碎银。所以,蔡兄不用担心没地方花钱。”
蔡照腾的站了起来,声音颤抖着道:“这钱要我出?”
江小河道:“在下与范兄应该拿不出三十两,我等也不可能让丁少侠和潇少侠付钱才是。”
蔡照面若苦瓜,络腮胡子也卷了起来,来回看着两人道:“我…这…不太好吧。我也没有要住什么天字号呀。不行!我得去找店小二,最少要把我们三人的房间换了。”
江小河却道:“此刻二楼竟是好汉,蔡兄这会去怕是要折了面呀。”
蔡照连连叹气,心疼的道:“这…这…”
江小河瞟了一眼范十多后道:“不过,在下看那潇少侠虽是武学行家,但服若少女,应该是富足家的公子,或许等他回来就好办了。”
蔡照松了一口气后,忽然又道:“万一不是呢?还不是要我…这…这…”
江小河笑着道:“你也可以提前问清楚嘛。”说着用眼神示意便范十多看去。
蔡照一拍脑门,起身行礼道:“蔡老弟以前有眼无珠,竟不知范兄是大门派的门人。不知能不能向范兄讨教一下,那潇少侠是何门子弟?”
范十多仍是不答,看着窗外像是在等着什么。
蔡照心中只有房钱,只好再次问道:“这样!在下为不为难范兄,只要说说这潇少侠有钱没钱就行。”
暗子本为江湖中人不齿,只是如同蔡照这样的小人物,只有自己觉得自己是江湖中人。所以,知道范十多是暗子后,蔡照自然要高看且不敢得罪。
蔡照见范十多还是不答,愈发的焦急,正要开口询问时,外面街道响起一阵烈马奔腾之声。
范十多闻声忽的站了起来,江蔡两人也来到窗口。
火把映得半边天通红,马蹄震荡摇晃着谷律镇。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让路,一金一黄一白三道身影御马奔行。
江小河一眼扫过,虽不识得三人,却看到黄金虎甲挎着的玉字剑,江东镖局独有的黄裳背着的金色铁瓜,以及白衣少年独有的那份玩世不恭与俊朗。
就在蔡照刚问完这三人是谁后,江小河已脱口道:“丹桂山五公子,江东镖局总镖头钱定山,白马鹿鸣府白未央。看来丹桂山真的要对逍遥谷动手了。”
范十多这时才回头看向江小河,眼中似有敬佩之意。
三人不敢贸然跟随,只好勾着头看着马队消失在街道上。
江小河平时无事,也常独自剖析天下武林,这时不由得分析道:“中原武林,或者是福州镖局与丹桂山应该达成了某种协议才是。只是,白未央为何会一同前来呢?”
范十多这时才开口道:“江兄果然见识不凡,在下佩服。”
江小河立马拱手道:“哪里,胡乱猜测罢了。”
范十多道:“在下是天下落的一名小小暗子。”
范十多说的突然,江蔡两人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范十多接着道:“在下这趟的任务,不是丁潇两位少侠,而是来助江兄。”
江小河大骇,问道:“助在下何事?”
范十多道:“刁!”
江小河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范十多,就像被人看穿隐藏多年的秘密一样。
范十多接着道:“此事尚不可明说,还请江兄莫要拂了在下的面。”
江小河还要再问时,马蹄声再次响起,一金一黄一白三道身影回了来,往镇外奔去。
三道背影奔行极快,就要出了镇是,那道白影忽然调转马头又回到镇中。
白衣少年回来后,不再策马奔腾,提着缰绳信马由缰缓缓走来,到了小雅阁时,翻身下了马进了店。
白未央白公子进了小雅阁,自然引起一阵喧闹。
蔡照本是喜爱热闹的人,立马道:“去瞧瞧白公子风采如何?”
江小河不答,只顾看着范十多。
范十多道:“也好。”
于是三人前后便朝房门走去,蔡照打头开了门后,却被一把怪异的兵刃给拦住了。
蔡照将头探出,接着立马道:“丁少侠竟在门外。”转动着眼珠后道:“小人出门小解。”
丁某仍是不说话,也不收回刀。
蔡照只好道:“没事!没事!小人用夜壶。”说完连忙退了回来,将房门关上。
丁某送半夏进了房间,低声嘱咐让她早些歇息后,就退了出来,双手抱刀守在了门外。
丁某本是单纯简单少年,一向是吃了睡睡了吃,可这几日来却是难以入睡。
或许,当少年开始失眠时,便是成长的开始。
丁某睡不着觉,自然会想很多的事,所以隐隐觉得潇昙并不简单,或许也是因为他,厚德村才会被人屠村。
有些念头和怀疑,有时候不需要证据,因为世上的事只要发生就有理由。
同时,世上的信任也是从一点点念头开始瓦解。
不过,丁某仍记得潇昙的嘱咐,至少证明他还在信任潇昙。
楼下依然喧闹,声音也越来越大。
丁某于是敲开了门,扫了一眼三人后,道:“江…你去看看二楼有什么事?”
江小河拱手道:“是。”
江小河出了房门直奔二楼,途中听得声音,才发现并不是喧闹声,而是打斗声。
江小河加快速度到了二楼,一道白影横飞出来,直接摔倒面前,细细一看,竟是白未央。
好在白未央这一摔并不重,接着起身又扑了出去。
江小河立马追随白未央的身影看去,只见那头坐着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手中提着一个妙龄女子。
江小河不假思索的道:“班阎罗!”
一声惊叫引得众人再起喧闹,同时让一道黑色身影从三楼飞了下来。
白未央此时已亮出十恶刀,刀光翻飞与班阎罗缠斗在一起。
丁某来到二楼,只扫了一眼后,利刃接着出鞘直奔班阎罗而去。
班阎罗见丁某现身,不再与白未央缠斗,朗声道:“白公子竟似二郎神的哮天犬,错怪我这个吕洞宾。老夫好心将你娘子送来,却是一言不合出手就打。”
班阎罗早已飞身出了酒楼,这句话却是千里传音。
丁某并不理会旁人,也是提剑追了出去。
白未央一把抱起韦清欢,低声说了句“得罪”后,一脸愤恨的追了出去。
江小河不敢怠慢,也是一个箭步追了出去。
范蔡二人刚好下到二楼,不明楼中情事,只好拔腿也追了出去。
月光之下,前后七人都往逍遥谷去了。
然后便是丁某追班阎罗不及,偶遇潇昙被困百花楼。
似乎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似乎一切都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