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有些好奇，看这陈湘文质彬彬的，怎么开口就支持扩军了呢？
“诸位，湘之目的，与在座的诸位是一致的，那便是百姓能安居乐业。”见大家都点头，陈湘知道，他已经统一了战线，下面就是要求同存异了。“吾与诸位，因为心中的理想，可以共进退，克时艰，然四周环绕之敌不是这般想。他们，只想掠夺我们的成果。居高位者，骄纵奢靡，百姓，苦不堪言。治下百姓上缴的不够他们享受了，他们就会四处去抢。诸位想想，一个农夫苦苦经营一年，眼看庄稼要收成了，强盗却来了，他可能不仅仅是失了粮，还可能被杀了妻，夺了子，烧了屋，废了人。这个时候，还谈什么安居乐业，谈什么相夫教子，谈什么父慈子孝。”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
“我们自己必须要有保境安民的力量，所以，必须先扩军。不然，所有的一切，随时都会灰飞烟灭。”
“一味扩军，其他事业该如何营生？”杨洞潜近日来已和陈湘颇为熟悉，便首先开口问道。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军，是一定要扩的，但只需扩两军。”
两军？啥意思？
吊了吊众人胃口，陈湘继续道：“一军保境安民，一军积累财富。”
保境安民大家都懂，就是防御力量嘛，不求四处征战，但求抵御外敌。积累财富就不太好理解了，从来只有军队花钱，哪有赚钱的？又不是经商。嗯?难道，本质上还是要四处征战掠夺？
王定保脑子灵活，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他试探问道：“梦泽说的积累财富，可是要，抢？”
陈湘暗赞，多日不见，这个队友还是没有让我失望，后世和他推塔一定带劲。
“是的，抢！不过，不是乱抢。”
的确不能乱抢，有钱有军队的，咱们不一定抢得过，容易抢的估计又没钱。可是，怎么抢？
“诸位可知，判定一方实力强弱，标准是什么？”
陈湘这时岔开了话题。
标准可就多了，一时间众人也说不出个标准，便听陈湘继续说道：“湘概括为三要素——人，钱，粮。”
“三者互补。有人，才有军队，才有耕种，才有布织。有粮，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可以酿酒喂畜，改善我们的生活。有钱，可以请人，可以买粮，可以买到更多的东西。缺了哪个，都不能说强。”
是这么个道理，然后呢？
“湘言建一军积累财富，便是建一水军新军，专职出海。一可海上巡视，打击海寇，保护航路，吸引外商。二可截留北上海船，断闽地和吴地商路，充己方之府库。三可操练水军，拒敌水路南下，必要时，挥师北上，未必不可。”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抽了口凉气，这陈湘，是个狠人。
大家算是听出来了，就是建一个海军，威势一出来，外国商人都会优先选择来广州的航路，如果不考虑广州，也可以强行留下来，不让北上就对了。平时可以打打小海盗练手，强大一点了，还可以抢一抢北边来的商船，或者，抢一抢不听话的外国商船。要是再强大了，还可以派远一点出去抢，那的确是积累财富。只是，受过教化的文人，不会去想这强盗行为之事，甚至还会鄙夷。
当下周杰便是拍案骂道；“小儿无知，枉读圣贤。我辈经行教化，安可行强盗之事。”这会儿，之前对陈湘积累的好感荡然无存。
陈湘没有恼怒，见是周杰，便胸有成竹道：“圣人教化，识文习礼，为民也；湘之从寇，劫富济贫，亦为民也。有何不可？况且，朱温在洛阳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有那君臣伦理？周翁可是能反抗？朝廷如危墙，我命如危卵，若那朱温来攻，我们可是能抵挡？”陈湘进幕府以后，消息没有那么闭塞，知道了朱全忠就是朱温，也就是要篡唐那位，也渐渐有了危机感。
一连串的反问，句句砸在周杰软肋，一时间倒说不上话来。虽然对外宣称告老还乡，其实岭南哪里是他的家乡啊。告是告老了，朝廷没有准而已，依然是挂了闲职的。他畏惧朱温，不想卷入政治浑水，先是让弟弟周鼎求官为封州录事参军，看到岭南还算安定，便在前几年弃官携家眷逃到了岭南。畏惧强权，弃官逃命，可有几分文人气节了？时至今日，自己满口仁义道德，又如何站得住脚？唉，一时上头了，上头了。
这就是时世。
众人也是有所思。半晌，周杰似想通了，叹了口气，拱手道：“梦泽，老夫一时恼怒，说话……重了，嗯，梦泽勿怪。”看来周杰也是变化不少，居然低头了。
陈湘摆摆手，表示没在意，我又不是第一次挨骂。后世那骂人的话还能半小时变着花样不重复呢，你这个，真的不重。
“湘若生于贞观，或于开元，自当寒窗苦读，搏那举科取士。然偏逢时乱，是不得已，宁可火中取栗，只求天下太平，哪管引火烧身。”
此时此刻，陈湘一番慷慨陈词，是越说越激昂，直把青春热血都点燃了，仿佛回到意气风发年少时。
可惜，现实就是一盆冷水。在座的都不是庸人，有是有了那个觉悟，可是真的要去做的时候，却没有人接腔。从小接受的教育里，那是尊师重长，宁可穷困潦倒，路边行乞，也不做鸡鸣狗盗的事。这是一道坎，很少文人能跨过去。不然杜甫也不会饿死了儿子，也差点把自己饿死。
陈湘眼看气氛不对，稍稍冷静。片刻也是想通了这一点吗，明白了原因所在，他并不想就此放弃。说实话，他的想法不是无中生有。后世有个号称日不落帝国的，海军纵横世界一百多年哪，未尝一败。它在全世界殖民，势力最盛时的版图，至今都是世界第一，哪怕后世结束了殖民统治时代，影响依然深远。它的发家，便是海盗。
而今，唐朝的船只技术，航海技术，都是世界第一。在工业革命以前，中华民族就长期屹立在世界之巅，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虽然陈湘没有想要制霸全球，但是，如果能遨游全球呢？哪个男人会拒绝？
思及此，陈湘便主动请缨，想要为刘氏，或者说想要为梦想，拼一把。
刘隐一番沉思，终是没有答应。
那道坎，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跨过去。刘隐行贿讨官，一是三纲五常的伦理道德，二是也没有太大野心，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然自立为王，东征西伐抢夺资源，早早就一统岭南成为一方大鱼了，何苦弄到如此境地。
一时间，陈湘有些失落，后面的讨论也没有怎么参与了。
散会的时候，王定保过来拍拍他肩膀，表示安慰。这些人里，也就王定保思路活，看得透。不过他只能心里支持，没有行动。毕竟现在时机不适合，这点进退，他还是知道的。
刘岩和苏章也过来表示了善意，还邀陈湘有空去军营参观。虽然没有建立一支新军，但是能支持扩军的，都是自己的好朋友。
一次有可能改变世界格局的机会，就此夭折。不过，在刘岩苏章发出邀约的时候，陈湘又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但要等去军营看看时，才好逐步完善。
所以当陈湘满脸堆笑的答应时，刘岩感觉背后有些凉凉的，那笑容，仿佛似曾相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