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向昔在工位默默整理并购材料，准备办好一切交接手续就回美国。方可趴在她旁边的柜子上，安静忧伤的看着向昔。
“哎……你这就要走了……”
“嗯，欢迎你来美国玩儿。”
“昔昔，你会想念我吗？”
“会啊。”
“我会很想你的，昔昔，咱们一起奋战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对啊，咱俩算是一起过过夜的人呢！”
“方可！你够了……”向昔话还没说完，Cindy打来电话。
“Hi，方便讲话吗？”
“我Ok，你说哈。”
“我有一个坏消息……”
“张总，各位领导同事，刚才WM通知，这个并购案被美国外资投委会否了，公司可能会重新评估和准备材料再向美国外资投委会提交申请，但整个银团都要因此修改或者终止了。”
“什么？否了？为什么呀？收购娱乐公司也要被否？”方可一脸惊奇的问。
“没有说具体理由，但坊间猜测可能是R娱乐在AR和人脸识别方面的一些技术专利较为敏感。”向昔无奈的叹了口气。
“严格的说，R娱乐虽然是做娱乐的，但它有很鲜明的科技公司属性，这也是它是好的收购标的的主要原因之一。”张总微微皱起眉头道。
“那现在怎么办？下一次申请能被批准吗？”翟倩非常紧张惶恐，毕竟，好不容易签好的银团说废就废实在让人很难接受。
张总眉头拧的更紧了，转头跟向昔说，“我有一个想法，我现在打给Cindy，你们也听一下。”
“Cindy你好，我是张涛。向昔跟我转达了最新情况，估计你有很多事要处理，我不多占你时间，有些想法跟你表达一下，方便吗？”
“张总，您请讲。”
“我就表达两个观点，第一，无论美国因为任何原因否这个并购案，也无论否几次，只要WM要继续收购，我们随时愿意作为牵头行为这个并购提供融资支持，这个银团可以为你们无限期pending，如果其他银团参与行要退出，我们尽全力把剩余份额接过来。第二，如果WM放弃收购，或者中断收购，我们愿意把这个银团转成一个普通的公司借款，条款和价格都可以做相应修改。我们核心意思只有一个，这场仗，无论WM怎么打，我们行随时跟你们站在一起。我说完了。”
“张总……”Cindy空了很久，“我完全没有想到……真的，太……怎么说呢，太感谢了！您知道，我们是上市公司，很多情况我不方便跟你们讲，可能以后都没有办法讲。我完全没想到，我们什么都没解释，您就愿意这样支持我们。这份坚定和情谊，我记下了，非常非常感激！张总，您还有整个团队，未来有机会我们一定深入合作！”Cindy的声音微颤，她经过太多大风大浪，亲历WM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一步步成长为今天叱咤风云的业界巨擘，处理的事情也从原来三五十万的简单case，变成现在频发的跨境并购，复杂和难度一直在陡然上升。她见过锦上添花，也见过釜底抽薪，行业新星倒下的时候全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捶，独独没见过银行“雪中送炭”。今天发生的一切那么突然，张总，是唯一一个什么都没问，只说会跟她站在一起的人。她所有的处变不惊，都在听完张涛的话后，幻化成波涛汹涌的感动，竟一下子红了眼眶。
挂断电话，面对办公室里一张张疑惑的脸，张总缓缓开口，“WM不仅是中国一流的，也是全球一流的。他们的团队做并购经验非常丰富，这种情况下被美国否掉，不会是程序上、表面上的问题。最有可能的，就是向昔刚提到的，对关键技术输出的忧虑。如果是这样，那么无论WM申请多少次，应该都很难批准。”
“那您料定会转成普通公司借款？”
“这我不知道。很难批准不意味着一定批不了。我刚才的表态基于两点。第一，过段时间可能你们会看的清楚一些，未来，我们从欧美买好资产，特别是科技公司，会越来越难。能买回来一个是一个，有一个我们就应当支持一个，所以可以为他们无限期pending。第二，如果收购不成功，我们更不能撤。全世界都在看这个项目，WM选择了中资行而不是外资行做第一大牵头行，我们就更要随时backup在WM后面支持它。并购贷款也好，普通公司借款也好，只要它需要，我们就随时做好提款安排。你们后面的工作也要遵循这个原则，工作组保留直至这个项目完全close。及时根据项目进度改协议，重新走审批，不要怕麻烦也不要怕辛苦。”张总继续用他一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却掷地有声的方式娓娓道来。向昔却跟着他的一字一句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说到后面觉得自己汗毛都立起来了。
“张总，您为什么说以后收购更难啊？”左处问道。
“多读书。你们都是，做业务不能埋头做，得抬起头来看路。去读一读全球贸易逆全球化，地缘政治之类的。散会散会哈，我还有事儿。”
向昔走出张总办公室的时候，还在慨叹。真是惊为天人……几乎每一次，在向昔觉得万念俱灰、失去方向的时候，张总都能用麦芒般锐利的思想戳破眼前的迷障，寥寥数语，就像突然云开雾散，又像是光照亮黑暗的角落，让向昔看到她前所未见、不曾想过的景致。那样的格局和眼光，那样的魄力和担当，才是，银行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