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多时辰,李峥方才回来,进门便笑道:“成了,五百两银子,妥妥的。”
沈云忙问:“怎么可能?你没那个吧?”
李峥笑道:“你放心,他高兴的很呢,我出了一千两,他自个非得说五百,有什么办法。”
说着瞧了瞧沈云,唯恐他不信,又解释道:“说来也巧,我去时刚好有人在谈这个事,他们出价三百,老大人自然不同意,那伙人我们都认识,本地的一群泼皮,在老大人手里吃过亏,现在见得老大人失了势,上门敲竹杠来了,非逼的老大人让步,正闹腾时,巧巧让我赶上了,嘿嘿,老大人感谢我替他撑了场面,省了我不少钱。”
沈云道:“那也不好吧?”
李峥道:“有什么不好?这次他是真的心甘情愿,你瞎操什么心啊,他有的是银子,当了一辈子的官,钱不是咱们能够想象的,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个体面,我一捧场,他高兴坏了,非得留我吃饭,要不是你等着,我现在早喝上了。”
沈云哑口无言,半响才道:“那就按你的意思吧,刚好这里五百两,你拿去给他。”
李峥得意洋洋地笑道:“用不着你这个,早有人帮咱付了。”
沈云惊讶不已,问道:“怎么回事啊?”
李峥道:“江北你总知道吧。”
沈云骂道:“废话,我又不是傻子,才几天的事,怎么可能不记得,他不是让提邢司带走了吗,这里又关他什么事?”
李峥神秘地道:“那你可知道他是怎么让提邢司给堵住的?”
沈云道:“这我怎么知道,你倒是快说啊,卖什么关子,操!”
沈云随口就是一个操,自己却是丝毫不觉。
李峥笑道:“江北在我们南区露了行踪,我猜测他是故意的,也有可能是让阎王挑唆的,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否则,凭他们两个的手段怎么可能出这种纰漏,江北抓了多少年了?辛大人刚刚上任,两眼一抹黑,居然能够一堵一个准,这未免也太巧了吧,这里面我唯一想不通的便是他们为何要这么干,为何敢这么干,这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沈云叫道:“喂,跑题了。”
李峥一愣,笑道:“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对了,南区有个姓万的大户人家,江北就是在他家露了行踪,让提邢司摸了上来,现在他家家主就押在县衙大牢里,家里人急坏了,天天堵着求我,烦不胜烦,我去了老大人家里,他们居然也偷偷派人跟着,我这边刚谈好了价,那边他们就已经给付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这么机灵,不过房子还要再等上两天才能搬进去,老大人整理好东西就回乡了。”
沈云一呆,道:“这不妥吧?在押的犯人?家属付钱?这不是受贿吗?况且还是提邢司督办的大案子,万一闹将起来,你可免不了干系,怕是这个位置没坐热就得挪屁股了。”
李峥胸有成竹地笑道:“没事,这事啊提邢司已经定案了,这个姓万的根本不认识江北,不过是江北随手挑上的倒霉蛋,谈不上是犯人。”
沈云奇道:“那又为何关着不放?”
李峥嘿嘿笑着道:“这你就不懂了,怎么说呢......杀鸡骇猴吧,反正差不多这个意思,民间的力量是很大的,提邢司这回是动了真格了,但凡有人举报嫌犯,一经查实,立即予以重奖,可若是牵扯到案件的,哪怕你是无意,这苦头也是绝对逃不了的,所以啊,这个姓万的虽然是迟早要放,但却不是这个时候。”
沈云点点头,道:“理是这个理,可拿人钱财总归不好。”
李峥理直气壮地道:“有什么不好?再说了他家也不敢想我就这样放了他,还以为这天大的案子水深的很呢,不过是求我多少照顾一下,让他在里面少吃点苦头,我等会就吩咐下去,让姓万的过得安宁些就行了,这年头,收礼也是安他们的心,礼送不出去更痛苦,你若是不信,我带你去他家,咱们把银子还给他们,你看着,保准一个个跪在你面前哭天喊地的。”
沈云知道李峥的话没错,世态无常,任何事情都不能片面的去看待,你看着是黑暗的,在别人眼里却是一片光明。
当下也就不去纠结,时辰已是下值时分,两人便离了县衙,叫上闲着的公差,七,八个人兴冲冲地直奔酒楼而去。
酒楼自然也是李峥选的,位于永华大街的东头,声名远扬,食客众多。
掌柜的见到新上任的县尉大人,连忙迎了上来,亲自带入雅间,一迭声的吩咐下去,片刻间,各种招牌佳肴流水般呈送进来。有许多大菜,沈云是闻所未闻,俱是鲜美爽口,叫人食欲大开。
众人俱是大老粗,没有一句闲话,立时就摆开场面,吆五喝六起来,沈云也是少年心性,毫无顾忌,任谁敬酒,都是一口饮尽,从不拖泥带水。
众人见他如此豪爽,更是兴奋,个个放开膀子,尽情畅饮,这一喝,直喝到夜半三更,方才作罢。
有不少人已经喝的神志不清,泥一样瘫在地上,李峥稍微好些,虽然说话也是含含糊糊,倒是还能自己走上几步。沈云却是微酣,真气循环之下,酒力尽皆化去,只是喝的高兴,故意留了点酒劲,想体会一番微醺的滋味。
掌柜的安排伙计将公差一一送回家去,银两是坚决不收,能够结交上县尉大人,对于经营酒肆来说,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除非脑子坏了,不然就没人这么干的。
沈云别了李峥,谢过掌柜的好意,安步当车,悠悠闲闲地漫步独行。
大街上空空荡荡,夜风吹来,凉爽怡人,抬头望满天星空,遥遥无穷,寂寞而又灿烂。
如此浩瀚神秘的宇宙,又怎不让人心旷神怡。
沈云脚下渐渐轻便,不由得豪情顿生,烦恼皆去。气机自然引动,真气沛然而起,如同小儿戏水,快活地在体内流转不休。
沈云似梦似醒,五识清明,周边一应事物声响俱是清晰无比,不用眼见,不用耳听。甚至感受到了密密麻麻的光点争相而来,融入体内,汇进气流。
沈云不管不问,毫不在意,脚下依旧不停,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残留的酒劲轻轻上涌,令的血脉偾张,就连真气似乎也更加灵动。
时隔一个多月,沈云终于再次踏入了完美入静的境界。
这一次比起前两次又有不同。第一次练刀入静,混混沌沌,意识全无,第二次更是来的莫名其妙,睡了一觉醒来才知,这一次却是神智清醒,所作所为皆映在心中,仿佛镜中观景,点指可破。
晚风吹起衣袂,轻轻拂起。沈云慢慢地一步一步走着,完全放空,没有目的,呼吸渐渐微弱,似有似无,随之而起的是全身肌肤犹如活了过来,取代了口鼻,吞噬着越来越浓的光点,如同海纳百川,尽情包容。
一切似乎没变,又似乎换了模样,每一步都如踩在云里,伴着一种莫名的侓动,缓缓嵌合进天地自然里。
忽然刀锋轻鸣,悄无声息又恍如惊雷。
沈云心中警兆顿生,立刻跌出完美之静。
异变突至。
凌厉的刀气从街右边一栋高楼的飞檐上逼射而来,紧罩住沈云全身。
沈云不惊不慌,右手轻轻一拂,刀柄入手,刀身有如活了过来,猛地劈入对方的刀影中,毫不退让。
噹的一声,沈云的刀尖利箭般击中对方长刀的薄力处,趁其刀身微晃,继续前挑,闪电般划过了敌人的手腕。
一只握着长刀的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对手急退。
沈云不追,长刀倏忽回转,急刺身左。
敌手的长剑尚未及身,刀尖已在对方胸心处一探即回。
幽暗中血光不显,敌人已是扑身倒地。
两边商铺里敌人纷涌而出,有高处扑下,有平处横卷,狂风般左右袭来。
沈云不退反进,直直撞入右边敌群,挥刀猛劈,唰唰唰紧接着几刀,闷哼声顿时响起。
沈云转身回荡,再往左边猛冲,月光下,身上血花绽放。
刀芒一现,刀气纵横,利刃入肉声轻微响起,有头颅如球般在地上弹动。
眨眼间,沈云重新站定,身上鲜血已经淋漓。
两边数具尸体匍匐,余人看着沈云,都是惶恐不安。
长街的那一头敌踪显现,十数条人影极速前来。
沈云热血沸腾,长刀剧颤,真气大风车一般旋转,疯狂地直扑向前,如入无人之境。
噹噹噹撞击声暴雨般急促,血花四溅,任你敌人如何应对,沈云只是向前疾冲,所有挡在前方路上的敌人除了硬拼沈云毫无花俏的攻击,别无他法。
短短片刻,沈云眼前一空,已是从敌营中穿透而出。
鲜血已经浸透了沈云的衣衫。
沈云回身,无喜无惧,前后的敌人已经汇集在一起,起码还有十七,八人,有如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