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不爱她(2)
天牢很是阴暗,四处散发着霉味,但这里却还算干净整洁,牢里,只有一张石灰砌成的硬床,上面铺着干草,天牢上方,有一个小窗口,能看到外面在风中摇曳的落叶。
也许是苏以心的身份太过特殊,也许是早有人大点妥当,反正她算是运气好,单独住了间牢房,并且,环境还算不错,比传说中的阴森恐怖好多了。
苏以心安安静静地坐在干草上,发着愣,看着从窗口投下的光影。她也不傻,自己屡次遭人暗算,被人行刺,几次在鬼门关外徘徊,最后都活了过来,并且好好活着「那是因为你是猪脚啊」,只留下一点点病症而已,她不过是推了杨媛一把,怎么就那么巧让杨媛摔向石阶,并且,死了呢?除非,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这太简单了,若不是之前有人已设计好,那送衣裳的宫女怎么就偏偏选中了她呢?不然淑妃贤妃等人怎么都在合欢殿,不然杨媛又怎知她在合欢殿……太多巧合与无法理清的事了!
只是,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总不会是杨宥天吧……
只是,事已发生,在场所有人都能证明杨媛是被她杀害的!就算有人想要徇私,也抵不过悠悠众口吧。
苏以心摊开手掌,看着手心,竟然笑了出来,轻声呢喃:“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力气呢!早知道的话,我更愿意将那一掌推向杨宥天。”
两滴晶莹的水珠忽然落下,一个掌心,一滴。
苏以心抬起双手,捧住脸,低声啜泣。
酒楼里,飘逸若仙的男子面罩寒霜,跟前单膝跪地的青衫男子嘴角噙血,低头道:“公子,属下无能,不能护得苏姑娘周全,还害得她身犯险境。”
“无能?”安子陵天神般的容颜上冷意更甚,堪比冰雪,“是无能还是不愿?”
青阳垂首,默默无语。
安子陵叹一声,“青阳,枉你活了二十多年的堂堂丈夫,竟将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还抱于后人。我真不该信你。”
青阳面有愧色,呐呐道:“公子,苏家的人,还有六王府的人,都不会让她有事的。”
安子陵微微皱起嶙峋的眉头,不语!他如何懂?他是希望以心是被他救的啊。
半晌,安子陵摆摆手,“下去吧。”
青阳默默起身,离开前,又转身低声道:“公子,苏姑娘自有人相救,您还是不要深陷其中,老爷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安子陵眉峰一紧,凤眸内闪过骇人的怒气,斥道:“出去!”
苏以心蜷缩在干草上,闭眼养神,任太阳西去,明月初升。
“妹妹。”清润和煦的嗓音里有深深的担忧。
苏以心睁眼,见是苏晨亦和杨卉,微微笑了,下了床,走到铁栏处,“哥哥嫂嫂,让你们担心了。”
隔着铁栏,苏晨亦轻轻摸着苏以心的头,“害怕吗?”
苏以心摇摇头,“不怕,反倒是哥哥,要小心了。”
苏晨亦和杨卉相视一眼,而后柔声道:“早有相士说,妹妹福大命大,能够长命百岁,的确不必哥哥操心。”
苏晨亦故意岔开话题,苏以心明白,毕竟嫂嫂在,说太过直白的话,会让嫂嫂尴尬,正欲再说话,透过苏晨亦夫妇间的缝隙,看到一个白衣女子袅娜而来,不禁皱眉,声音也冷了几分,“你来做什么?”
苏晨亦两人微微诧异,回头,见颜若云正立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若云见过公主,驸马。”颜若云微微行礼。
杨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弟妹”,只得微笑点头。
倒是苏晨亦拱手一礼,“原来是王妃,不知王妃来此有何见教?”
“若云只是来看看苏姑娘而已。”颜若云淡淡说道。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苏以心脸色不大好看,“好了,现在看也看了,你也该走了,别打扰我们一家人说话。”
对苏以心的暗暗讥讽,颜若云置若罔闻,淡淡笑道:“看苏姑娘神情颇好,若云也不必担心了,若云告辞。”
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颜若云像一阵风般翩翩而去。
杨卉摇头叹道:“妹妹这又是何必。”
苏以心嘟嘟嘴,不乐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云淡风轻的嘴脸,装出一副天塌下来我也不担心的神情给谁看呐。”
杨卉掩嘴失笑,嗔道:“你呀!”
苏以心吐吐舌头,拌一个鬼脸。
苏晨亦二人来,并没说什么,不过是随意家常,嘱咐苏以心照顾好自己,好似这里并非关押重犯的监狱,好似不过寻常探亲。
六王府,水榭前的湖泊一片波光粼粼,夏日盛开的莲花早已枯败。
窗棱上,坐着一个人,左手执一酒坛,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那人冷眼看着倒映在湖面上的月,身影看起来,寂寞萧索,悲怆哀伤。
颜若云缓缓走过来,看着杨宥熙又在喝酒,轻叹一声,淡声道:“我去看过她了,她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杨宥熙转头,讶异地看着她,“她?谁啊?”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了什么,“哦,你说她啊……”然后,转过头,将坛中酒喝尽,又将手中酒坛仍进湖里,激起水花不断。
颜若云看得心酸难过,走上前去,抚着杨宥熙肩头,“宥熙,在我面前,你又何苦这样?”
杨宥熙疲倦地闭上了眼,说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她了。”只是眉宇间浓浓的愁绪却出卖了他的心事,沉默许久后,才启口又道:“若云,替我揉揉太阳穴吧,最近好累。”
颜若云心下一阵难过,如果他能对她说他心里有多难过,有多绝望该有多好!
一个人,已经难过得不肯再提,害怕再提,最后选择去遗忘,到底他的心里,有多么苦啊……
“那就早些歇息吧。”颜若云哽咽着声音,低低说道。
杨宥熙忽然伸手握住颜若云的手,像是乞求般,却又带着无奈的安慰,“若云,如果哪天有机会,告诉她,我不爱她。”
颜若云的手顿时僵住,眼中,凝了泪水,忽然转身面对着杨宥熙,“宥熙,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要这样逼自己?你明明可以带她走的,你还可以带她走的?”
杨宥熙微微睁眼,看着脸上带泪的颜若云,微微笑了,一个纵身,从窗上跳下来,只留下一句心死的话,没机会了。
看着他渐渐离开,那般沧桑绝望,颜若云似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只能出声喊道:“宥熙,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回荡着颜若云的疑问,而杨宥熙,再没给出任何回话。
苏以心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冷硬的石板让她极为不舒服,睁开眼想要重新再铺一下干草,却发现眼前似乎多了一个人,她“啊”的一声大叫出来。
那人轻声道,“以心,是我。”
借着月光,苏以心怀着胆颤的心仔细瞅了一番,看清那人后,长吐了口气,软软地靠墙坐了下去,还不忘怪道:“原来是你啊,大半夜的,还这么神出鬼没,差点吓死我了。”
安子陵在她身旁坐下,还未开口,又听苏以心尖叫了一声,“安子陵,这里是天牢诶,你怎么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