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驱妖法阵
萧元庆原本有些耷拉着的头微微一抬，毫无焦距的眼睛迷茫地眨了眨，怎么又想到那个女子了，难道是因为今夜寿宴上听到那个柳美人吹奏的萧声？呵，身边这么多一心讨好自己的人不去管，偏偏去想一个试图伤害自己的人，当真是有些醉糊涂了！不过说起来，那只萧真的很罕见，如果那个女子穿着白裙，如那日般站在风里吹起这只萧，不知会是怎样一幅冷艳动人的画面……
清韵宫，夜半的书房已平添几许冷意，精致白瓷茶盅里的茶水早已凉透，思雨轻手轻脚走到桌案边，将冷茶撤下，换上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青剑毛锋。
雕花的窗柩大大地开着，临窗的黑色紫檀琴案上，二皇子依然独自坐在案前弹奏着一首奇怪的曲子。这首曲子，曲调悠扬，但韵律奇特，跟自己平时听到的曲风完全不一样。更奇怪的是，二皇子从姚贵妃的寿宴上回来后就一直默默坐在这里弹琴，曲歇的间隙，便见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发怔。
虽说平时也常看到他静静一个人思考问题，但今日的模样明显跟往日有所不同，他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极力思索，似乎想回忆起许久以前的旧事却又苦苦不得。
趁着一曲终了，思雨赶紧端起桌上的茶盅走到萧逸尘旁边：“二皇子，喝口热茶早些歇了吧，已经半夜了。”
萧逸尘顿了一顿，这才发现宫女还在他身边侍候，接过茶，他温言道：“你先去睡吧，不用服侍了。”
思雨张口欲言，见他的确似有极重心事，知他此刻不喜人打扰，便轻轻退了出去。
一口热茶下去，全身升起一股暖意，萧逸尘将茶盅放到桌上，手抚着琴案，轻轻叹了口气。
夜里在姚贵妃的寿宴上听到了关于玉萧的故事，就在那时，他突然觉得脑中灵光一闪，仿佛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了一道耀眼的光亮一闪而逝，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在迷茫混沌当中，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清晰，尤如帷幕的一角被缓缓揭开，露出某些一时无法说清的端倪，他努力去搜寻，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柳美人一曲悠扬悦耳的箫曲，娓娓道来，委婉忧伤，与众不同的韵律却诉说着人人都能听懂的伤感，触动着人的心屝，令人不由自主想起内心深处某些不为人知却又刻骨铭心的心事。
回来后，他用琴一遍遍地奏起这首诉说一个神话故事的乐曲，哀伤幽怨的琴声中，他的眼前却浮现出那张美丽无方却又表情多变的脸庞，其实他知道，在她潇洒和调皮的面具之后，有着旁人无法看懂的忧伤，在望江楼的那夜，她伤感地讲着一个似乎不相干的故事，却差点哭出声来，强撑着笑脸，莫名地喝醉，无不说明她的心，其实一点也不快乐。
距上次见她已有月余，这期间，他派人到处查询她的下落，谁知竟毫无音讯，这个人就仿佛从天下掉下来一般，而后又凭空消失，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至于尹烟儿落脚下的那个地方，也只有那个男子和小女孩居住，居然也没见到她的半点踪影，而那两人也是来历不明，不知从哪里就突然冒了出来，这些不合常理的事都令他心有不安。
如果……她真的是什么人派来的……
萧逸尘不禁闭目蹙眉，心中一片惘然……
是夜，沐若清挥退几个宫女后一个人坐在屋里静静思索，如今皇帝对她成见已深，随时可能找个理由将她治罪，姚贵妃又费尽心机陷害她，这种后宫争宠的游戏她实在没有什么兴趣玩下去。这时想要离去也不是没有办法，随便弄个柳映雪意死亡的假象她就可以脱身而去，从此天高海阔任消遥。可是，若这样，乐遥就扔下不管了？还有那萧逸尘……也从此不见了，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沐若清重重叹了口气，暗暗鄙薄自己的优柔寡断和立场不坚定，只是，这感情上的事若能由理智说了算，这人又哪来这么多的烦忧！
“喀嚓”，紧闭的窗户微微一响，将沉思中的沐若清惊醒过来。她站起身，打开窗户，“啪”一朵花突地砸在脸上，她不禁失笑：“死小丹，小心我揍你！”
“哼！清姐姐，我和狼哥哥千里迢迢跑来看你，你还要揍我！”小丹故作委屈地撅着个嘴。
沐若清好气又好笑，咬着牙捏了一下她圆圆的小脸蛋，再将她从窗外一把抱进屋来，转过身，看见玉郎早就穿墙进来，站在她面前。
两人目光一对接，不禁一下子都想起上次见面时的情景，沐若清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歇斯底里的那番光景，心中一阵尴尬，赶紧把视线移开。
“清姐姐，你怎么老不去看我们？”小丹很不乐意地埋怨道。
“呃……我想安静地修炼一段时间，这里挺不错，外面的竹林里空气清新，又很幽静，很适合修炼。”沐若清有些故作轻松地回答。
“清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狼哥哥买到房子了！”小丹神秘又兴奋地看着沐若清，两眼直冒星星。
“哦，这么快？不是说京城里大点的房子不太好找吗？”沐若清看着小丹献宝似的小模样，忍不住笑道。
“嗨！别提了，这一个多月，狼哥哥和我天天上街到处去打听房子的事，从早走到晚，脚都磨破了，不知他这么急干什么！”小丹没好气地瞥了玉郎一眼，嘟嘟囔囔地说道。
“若清，房子我已经买下了，虽然小点，但做个私塾还是可以的，以后有机会咱们再换个大的，你什么时候过去住？”玉郎看着沐若清，沉声说道。
沐若清垮下肩膀，玉郎，你干嘛这么急啊！
玉朗见她犹豫着没有出声，接着道：“那个乐遥公主的事，可以慢慢想办法，也不急于这一时，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美人，我不放心，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出去后，办私塾也好，图书馆也罢，总之，做什么都成，就是不要再呆在这皇宫里了。”
“是啊，清姐姐，你出来后咱们又可以天天一起玩了，还有，狼哥哥说，那个乐遥公主的哥哥喜欢你，怕你也喜欢他，所以……”
“小丹！”沐若清止住小丹的话，又窘又急地瞪了玉郎一眼，不知道人有隐私的吗，到处给她宣扬！
“不管了，若清，你现在就跟我们走！”玉郎没有理会沐若清的怨怼，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准备往外冲。
“玉郎！”沐若清赶紧扯开玉郎的手，“不用这么急，等我安排好再走！”
“你要安排什么？”玉郎愕然问道。
沐若清低着头，想了想，轻声道：“我总不能让这个柳美人和玉萧就这么无缘无帮的消失，那这皇宫里还不得闹个鸡飞狗跳，不知道要牵连多少无辜的人。”
玉郎见她口气松动，两眼放光，欣喜问道：“那你决定了要离开？”
沐若清慢慢回身坐到椅子上，目光游离，神情落寞：“我肯定是要离开这里的，这里我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只是，等我想个法子让柳美人合理消失，不要连累到不相关的人，至于乐遥，只有以后再想办法了。”
“嘢！”小丹兴奋得一蹦八丈高，抱住沐若清的腰身咧着嘴直笑。
沐若清说出这番话来，心中却是暗暗苦笑，算了，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再犹豫不决，既然已经答应了离开，就安下心来想想怎么让“柳美人”和她的玉萧消失吧。
心象被沉沉的铁板压着似的，沐若清再也没心思说些什么，只得催着俩妖快走，一会儿天亮了，宫女太监们就要起来洒扫，听见这屋里有动静会生疑。
“嗯，那好吧，”小丹点着头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你得把你窗外的那盆怒血花送我，我都好几百年没见到这种花了，现在碰上了，正好拿回去研究一下。”
“怒血花？”沐若清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怒血花，在哪里？”
“哪！就在你窗子外面，开得红艳艳香喷喷的那盆就是，你不知道？”小丹拉着沐若清走到窗前，指着才被搬出去的那盆红香花诧异地说道。
沐若清眉头一松，淡淡笑道：“那是婆罗国的人送来的，叫红香花，不叫什么怒血花，你想要就拿去，反正我也不喜欢这花。”
“红香花？还什么婆罗国送的！这明明就是怒血花，几百年前咱们青剑锋就有好多，这花虽然开得好看，但如果放在屋里，香气一浓，闻到它香味的人就会变得脾气暴躁、容易发怒，要是闻到这味道的人一多，大家就容易生气、吵架，甚至动手，会流血死人，所以，过去的人都叫它”怒血花“，也有人叫它”毒花“。后来人们认识到它的害处，一看见它就踩死或烧死，慢慢的，这种花就绝种了，我都几百年没见过了，现在看见你这里有，才向你要的嘛！”
小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花的来历，沐若清却听呆了，没想到艳丽芬芳的一盆花，竟然还有这么可怕的作用，一时间，她脑海里忽然浮现今夜皇帝在这屋里时的情景，从看见她开始，几乎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她好脸色，一见面，就不停出言责难，后来更是大发雷霆，差点就治了她的罪，难道，是这盆怒血花惹的祸？
这盆花是姚贵妃在沐若清入主紫竹殿当天就命人送来的，因为她一直不喜，便从未抬进屋，谁知今晚皇帝一来，就被流云抬了进来，这难道，是早有预谋？
流云！她想起刚刚这个小宫女战战兢兢、眼神闪躲的模样，心里开始有了些眉目。哼，姚贵妃，你的计划倒是进行得挺早，从我一住进来就算计上了，我还真是有些大意，今晚差点就掉进你挖好的坑里去了。
“若清，这花既然这样不好，你还是不要养了。”玉郎听完小丹的话，赶紧出言提醒。
沐若清点了点头：“嗯，让小丹拿去吧，不过注意不要传播出去，以免将来害人。”
玉郎和小丹抬着怒血花走了，沐若清毫无睡意，一个人坐在窗前托着腮遥望漆黑如墨的天际，一阵冷冷的风夹着细微的雨点从窗户打了进来，沐若清摸了摸飘洒在脸上冰凉的雨滴，这是要下雨了吧！
夏日的倾盆大雨下了几乎一天，轰隆隆的雷声不停在头顶上炸响，天地间黑得象夜晚一样，一直到了晚上，大雨才勉强停了下来，地上、花丛、树林，到处都是雨水肆虐过的残败景象。
沐若清在屋里整整休息了一个白天，待晚上风停雨住，各屋的灯渐渐都熄灭下去后才开始准备着出门。
对于伤害自己的人，沐若清其实还是心存仁慈，不愿就此要了那人的性命，但那姚贵妃心肠却实在太过歹毒，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沐若清再能忍耐，此时也想出手教训她一下了。
黯淡的夜色下，华音宫依然富丽堂皇、华灯闪耀，姚贵妃从斋堂搬回来后，晚上便不准熄灯，华音宫里夜夜亮如白昼，直至天明。
沐若清这次没有变幻成别的形态，柳美人明天就要意外死去，从此这张脸将消失在皇宫，有没有人看到此时的她也无所谓了。
她轻轻地朝姚贵妃的寝殿走去，大雨过后地上有些被雨打下的残枝败叶，在她的脚下发出微微的断裂声，不时有些雨滴从树上掉落下来，冷冷地洒在她的脸上。
一阵凉风刮过来，带着雨后的湿润气息，蓦地，沐若清突然感觉背脊一阵发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让她停下了脚步。
妖精的直觉告诉她，前面有未知的危险！
前面会有些什么？沐若清向四处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毫无异状，风忽忽地吹着，被雨打湿的枝叶在风里轻轻地摇摆，不时将大颗大颗的水珠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是继续前进还是为了稳妥起见直接退走？她想了想，决定再往前走走看看。
玉萧在手，沐若清慢慢地往寝殿走去，脚下尽量选择绵软的地方踏去，以免发出声音。
穿过树林，越过花丛，姚贵妃寝殿的雕花木门已遥遥在望，几个发出莹莹亮光的灯笼挂在檐下，随风轻轻晃动。
沐若清躲在一棵高大树木的阴影里，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殿前没有人，静悄悄的，估计太监宫女们都已去休息，值夜的宫女应该在殿内。从窗户上映出屋里灯火通明，却看不到人影，大概也早已睡下。
沐若清犹豫了一下，虽然看去一切正常，但心底那隐隐的不安却越来越明显。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如果走之前不整治整治那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实在不甘心，沐若清捏了捏玉萧，决定试一试。
略作考虑，沐若清打算先上屋顶上看看里面的情况，她几步闪到殿前，纵身一跃……
还在半空，沐若清突兀地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慌让她在落到屋顶的一瞬间，手臂迅速下垂，掌中的玉萧急速下点，先于双脚触及屋顶的黄色琉璃瓦。
“蓬”一道耀眼的光线自她手中的玉萧和屋顶的相交处爆发，一股强大的力量自玉萧的那头冲击过来，猛烈地撞向她的身体，将她狠狠地抛向半空！
沐若清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浑身一震，全身就象被撕裂般地剧痛起来，“啊”的一声惊呼，她已经重重地摔倒在地，乌发飘散，零乱地拂在颊边，雪白的裙裾被压在水坑烂泥里，沾染上大片的污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