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空灵依旧,村口的老槐树干上一个两指宽的窟窿忽忽的透着风声,二层阁楼里的韩影,沉浸在母亲与他述说的回忆里,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村内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身影在阴影里大摇大摆的行进着,虽说是大摇大摆,却并未发出丝毫响动,显而易见的,这两个影子没少做过这等事情。
这两个人影,正是先前村口寻着韩止来的那两人。此次前来,一是为了寻找韩止的孩子,二则是应了守在村口那老三的命令,要把这村子,屠戮干净。毕竟这老三的灵蛇,当年便是折在了此处,许是对这村子怀着怨念。
没过多久,这两个人影已是走到了村西绝壁。走在前面的胖子顺着峭壁巡视了一圈,想来是走到了头。这村的左右两侧均有高墙垒起,村外不远处,还有一同伙在守着,除非这里面的村民能插了翅膀飞出去,否则断然是逃不掉的。
见再无出路,这胖子便向瘦子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进了街道南面第一户人家,而自己,则是进了北面对着的这户。
北面这户人家是村子里一泥瓦匠的家。瓦匠家里一家四口,一个六十出头的老者在最靠北面的墙边床铺正打着呼噜,老者床铺不远处有一简易木床,上边睡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还有俩个夫妻,约莫是三十出头,在隔间的屋子里,正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胖子脚步轻盈,顺着屋子转了一圈。见这屋内多是泥瓦木桶,心知这不是要找的主,就来到打着呼噜的老者床边,腰间的寒光闪了一下。只见床上这老者纹丝未动,依旧在打着呼噜,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借着惨白的月光,隐隐看见在老者的额头处,似环着一根细红的线,鲜血一丝丝的顺着红线渗了出来,滑过老者斑白的鬓角淌在枕巾上。老者呼噜声渐渐地弱了下去,直至消失。胖子没有犹豫回身又是一刀闪过,熟睡的七八岁的孩童也停止了呼吸,接着看都未看上一眼,便转身向内屋走去了。
轻轻推开门,只见那两口子丝毫未感觉到自己的亲人,已是丧命在歹徒的凶刃之下,胖子站在门口看了几息,然而一想到村口老三还在守着,就忍了下去。那人虽是排行老三,却是他们三个里最是诡计多端、最是阴毒的一个,他们兄弟俩也是一直唯这老三马首是瞻,若是迟了,怕是要受些折磨的。想到此处,兴致减了大半,顿觉有些乏味,一刀就抹了过去。
这泥瓦匠的妻子娇嗔着拍了一下丈夫,这一拍可好,只见她丈夫萎靡着向左边床下倒去,似有什么湿粘的液体带着一个什么东西向脸上糊了过来,还未等她尖叫,眼角余光处一道寒光闪过,这女子感觉脑子里一凉就没了知觉。
胖子看着床上被那瓦匠头骨盖着的女人,更是没了兴致,啐了一口痰后,转身去了下一家。
相比胖子这一边,街道的对面,可就没这边看着“利落”了。那瘦子所过之户,凡是床靠着窗的不管是燃着烛的,还是熄了灯的都能见着那殷红的鲜血铺满了窗户纸。只是与胖子这边相同之处是,甭管那血溅的有多高,都是安安静静的,没生出一丝响动。
村子的西头,两个刽子手挨家挨户的收割着村里的生命。而最东头,那两层阁楼里。
楼上,韩影已是沉沉睡去。楼下,韩影的母亲廖淑珍,燃了一根明烛在韩止的书桌上,依旧是在观看,轻触着那些韩止的书简。丝毫未觉那暗处的獠牙已是逼近身边。
楼外,惨白明月下的村子,血浪滔天;楼内,烛火摇曳边的女子,思绪漫延。
……
十二年前的那个春天,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却忽的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村里某处瓦房里,先前还在桌上的针线筐已经散落一地,一条红色的绳线连着毛线球滚落在了床边,那毛线球的旁边还有着一把被血迹染得黯红的剪刀,以及粘着血污的几块碎步。
一道闪电在村子的上空划过,屋子骤的明亮了一下。只见珍儿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额上的汗珠清晰可见,她怀中还抱着一名带着少许血迹的婴儿。
屋子突然猛地震颤起来,似乎村口那东西向村子里冲来了。只是不知怎的,那动静忽的止住,接着顿了一秒这响动就往南偏了去,轰隆隆的持续了许久。
珍儿把怀中的襁褓紧了紧,孩子好似受了惊吓,虽未哭闹,却有些挣扎。珍儿低下头去用双唇贴着孩子的额头。还未及细想,门咚的一声就被撞开了。是珍儿的娘亲面色焦急的回来了。
廖母急匆匆的走到珍儿的床前,看了看地上的剪刀和染血的布料,再看女儿那苍白布满了汗珠的脸,心里猛地紧缩了一下。这真的是…造孽啊,自己这女儿,竟是自己,把孩子生了下来。廖母靠近几步,想伸手去抱抱女儿怀中的襁褓,却见女儿抱的极紧,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抓着,指节处都泛出了白色。她伸出的手复又收了回来。
珍儿嗫嚅着双唇虚弱的说道:
“是个男孩,像他……”
廖母眼泪终是没有止住,流了下来。这泪是开心还是难过,已经不重要。因为现在,根本便来不及去在意这诸多的情绪。
“韩止在村口,阻着一条巨蟒,他让大家尽快离开村子,说是撑不了多久了。”
廖母擦了一下脸颊的泪,一边急促的说着,一边扶起了虚弱的女儿。怀中的婴儿滴溜溜的乌黑眼珠子望向了说话的方向。
“我们得赶在巨蟒袭进村子前,从村里逃出去。”
珍儿艰难的坐起身子,一片头晕目眩。
她看了看怀中懵懂天真的孩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带他出去。她看向地上的红绳,廖母会意,急忙拾起,把刚出生的孩子用红绳隔着被子捆了几匝之后,又捆缚在了珍儿的身前。接着廖母便搀着珍儿从家里出来,随着人群里的老弱妇孺,往村口去了。
且看村口处,韩止一边注视着蟒蛇的动向,一边焦急的望着村内。见廖母带着妻子从屋内出来了,韩止松了一口气。只是珍儿的身子看起来有些虚弱,被廖母搀扶着,再看珍儿的身前似抱着一个襁褓。韩止的脑袋嗡的空白了一瞬,生了?自己,这是当爹了么?
未及欣喜,远处的巨蟒晃晃悠悠的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