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望山跑死马,半个时辰前韩影就看到那远处地平线处似乎有可以躲避的山林之地,没成想竟是足足又跑了半个时辰。
韩影身后的刺背野猪眼见这两脚兽的速度慢了下来,更加卖力的向前追去。只是不知为何,平日里跑个几个时辰都不是问题,今个先不说体力,就算是速度也是慢上了几倍。仿佛眼前那两脚兽快,它们就也跟着快;而一旦慢下来,它们怎么努力都是差上那么一点点。
韩影此时可顾不得身后的野猪了,闷头向前跑着,因为缺氧而让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阴雨连绵,身上的衣物早已湿透,紧紧的束缚着他,每前进一步都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韩影即将晕厥过去的时候,忽的身遭景物一变,雾气弥漫,视线不足一米外便难以视物,除了脚下有些泥泞的灰黑土壤外,看不见丝毫其他的东西。
韩影在这雾中又跑了数步远,忽的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呆立在了原地,胸口似欲炸裂一般的喘着粗气。过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这才缓过神来,抬头望去,只见入目处皆是煞白浓雾,韩影突的心头一紧,拖着疲惫的身子转身瞧去,亦是雾气弥漫不可视物。暗道一声糟了,先前明明看这边是林木山丘,怎么会一头扎进雾里来了?韩影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珠,想起那老头昨天夜里的话,“迷雾不可入”。“闲命长,愿意瞧个热闹。”那糟老头子,真瞧热闹去了??
韩影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管什么时候跑进来的,呆在原地肯定是不明智的。低头看了看脚下,韩影心中顿时一喜,许是下雨的缘故,那灰黑的土壤略有些泥泞,竟能瞧见自己的脚印。自己方才应是没跑多远才对,顺着脚印定能出去!韩影想罢,便不再滞留,顺着自己的脚印一步步的向回走去。
绵绵细雨仍未停歇,雾气弥漫,虽然脚下常能见着枯萎糜烂之物,除却寒冷韩影却并未感觉到有其他不适。只是这一路走来,也应该有一刻多钟的时间,可眼前依旧是雾气弥漫没有丝毫能走出去的迹象,韩影有些着急了。脚下的脚印依旧是清晰可辨,可是延伸进雾里却好像无穷无尽一般一直走不到头。
韩影停下脚步,就算先前意识模糊,自己也不应该在这雾里能跑上这么久才对。迟疑了一顺,他转过身去,又顺着脚印向回走了两步,这第三步还未迈出,韩影就如遭电击一般定在了原地。
只见那灰黑土地之上,赫然是自己先前站立的地方——脚印的尽头。也就是说自己刚刚那一刻钟的行走,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未进分毫!
韩影头皮发麻,十二年的村中生活,从未听闻村里人提起过这雾里有什么,因为所有进去的人,根本就没能再回来。韩影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平静下来,如果顺着脚印不能出去,那往前走呢??
韩影抬脚试着迈了一步,只是这第二只脚还未抬起,韩影又是定住了。不止如此,他清楚的感觉到,全身上下的每一根寒毛都立了起来,一股寒流直从心底升起。原因无他,方才就在那眼前的迷雾里,隐约有什么东西一直立在那里,仿佛在直勾勾的看着他!直到自己迈出那一步时,那影子才一闪而过。若不是那雾气被带的如涡流一般旋转,韩影还以为是眼花了。这雾里,有东西!韩影吓得把脚收了回来。还未待思考,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诡异而妩媚的笑声,那声音仿佛就贴在他的耳边一般。
“呵呵呵呵,真是有趣,走了个大的,来了个小的,那老的又躲哪去了?”
大的,小的,老的??韩影脑袋懵懵的,无法思考。在那声音响起的时候,韩影大气也不敢喘,如生了锈的木门般缓缓把身子转了过来,脑海里已经开始脑补是怎样的嗜人凶物了。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妖异而俊美的男子脸庞,两笔如墨的眉毛挺立而起,眼尾高抬,瞳眸碧绿而青幽,垂直的菱形黑色瞳孔虽然妖异,配在这比玉还要光洁的皎白面庞之上,却显得自然无比。只是那微启的薄唇之中,一条细长的猩红蛇信在韩影脸颊不足一寸处轻微颤动着,让韩影意识到,眼前这“东西”虽然像人,但肯定不是人类,吓得他噌噌向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了全貌,又是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眼前这“人”缓缓把身子抬起,足有近两丈多高,从浓雾之中向韩影“走”了过来。说是走,其实说爬行更贴切一些。因为那俊美男子的头颅之下,竟是鳞片密布的碧幽蛇身。蛇身长不知几许,蛇尾盘旋而上,于头顶处与那如瀑布般的漆黑长发缠绕在一起,诡异莫名。
“与那人有上几分神似,可这心境却是差得太多了去”。那人面蛇身之物嘀咕了一句。记忆之中,那十二年前,也曾有一人勿入此地。这十二年间也亏得那人常伴,给他凭添了许多乐趣,只是前些夜里的白光,让他知道,那人,怕是遇上麻烦了。
韩影咽了一口唾沫,看着那停在身前,正俯视打量着自己的“怪物”,脑海中一度空白。
“呵呵~小家伙被吓傻了?”
那人面蛇身垂下了身子,凑近了一些,有些打趣的望着面前这脸色煞白的少年。
“……”
韩影嘴唇嗫嚅了一下,没能说出话来,并非真是胆子太小,实在是这十二年来,几乎寸步未离村子,就算离了村子,也未曾想过会遭遇这等诡异境地。
“你与那断臂之人相差甚远,看你们似乎同源,这才来此瞧上一瞧,未曾想,这般无趣。”
那人面蛇身,看着面前这“吓”的说不出话来的少年,顿感无趣,念及是与那人同源,说不定是那人子嗣,便准备将他送出迷雾去,缓缓朝少年爬去。
“你说的那个人叫韩止对吗?”
韩影听到断臂,同源二词精神一震,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那人面蛇身闻言停下身子愣了一下,接着竟是笑出声来。
“哦?那人叫韩止么?有趣,有趣,哈哈哈哈……”
韩影又是一懵,心中暗道,我爹这名字,有这么好笑么……
只见那人面蛇身笑了一会儿,看到韩影眼中疑惑,不由一乐说道:
“那人整整十二年间,几乎每晚都会来此地与我相见,可无论我怎样询问,却从未吐露姓名,你说有趣不有趣?…韩…止,韩止?啊哈哈哈”
韩影无语,就因为这?莫说你不是村里的人,且就看你这模样,以父亲那谨慎的性子,才不会告诉你嘞。
韩影见这个“怪物”似乎认得父亲,这胆子不由得也大了些,见它笑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来了,便开口问道。
“那,我父亲知道你的名字么?”
“我的名字?”
那人面蛇身听闻此句愣住了,似在回忆着什么,原本眉间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还带着些许…莫名的伤感。
韩影不明所以,父亲的名字能让这“怪物”捧腹大笑,问其自己的名字,却又哀丧起来了,果然是“怪物”。
沉默了片刻,那“怪物”缓缓开口说道:
“我本没有名字,也不记得是何时来的此地,也许百年,也许千年。记忆力里一切,似乎便只有这无法行出的雾气。”
“你也出不去么?!”
韩影惊异,还以为这雾气,就是这“怪物”的能力呢。
人面蛇身摇了摇头说道:
“我知道边界在何处,可一但想要出去,就会被无名的力量阻挡,那股力量……与你父亲身上的,很是相似。”
人面蛇身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这少年,瞳眸中有冷光乍现,但只一瞬,又漏出了无奈的情绪。
“你见过我父亲的能力?是什么样子的?”
韩影听到此处,精神一震,虽然从那瞎子老头处听闻了父亲斩杀巨蟒,可那细节之处,却是不得而知。
“当时见有外人进入,便想随手打发了,这么些年来,常有些无聊之辈踏入此地,都有些吃腻歪了。”
说着他瞟了一眼脸色瞬间又是白上几分的少年,嘴角一扬,接着说道:
“可出手之时,竟发现,他与我的实力几乎不分上下,明明没有丝毫元素之力,体能也较你们所谓武者相去甚多,可那身体里,却藏着一股诡异的力量。每当他使用的时候,就像一个杀戮机器,没有丝毫的感情,只知劈砍,不然的话,兴许他能直接将我碾压。”
想到这十二年间,那韩止每来此地,几乎都是来找他打架的,这人面蛇身还是有些郁闷的,
“而且,那人不受我幻术能力的影响,在这迷雾中竟能进退自如,也是颇为神奇!”
“合着刚刚是你施了幻术不让我出去的?”
韩影听到此处,有些郁闷,听闻父亲之事,早已忘了恐惧何物,张口问道.
“怎么,不行么?”
“额……行。”
看着突然吐出蛇信望向自己的“怪物”,韩影只能认怂。
“说起来,你那父亲的性子稳重孤傲,怎么生个儿子,这般胆小?”
“我没我父亲那能力。”
韩影翻了个白眼,要是他能和眼前这“怪物”斗个持平,他也不怕。
“我看,倒不见得……”
那人面蛇身嘀咕了一句,蛇身微挺,朝迷雾的某处看去,清幽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诶?对了,你不是问我名字来着么?”
未待韩影询问,这人面蛇身忽的又转过脸来有些兴奋的说道。
韩影无语,这“怪物”的脑回路,比他那槐木雕的枝冠还要复杂。
“我名字是你父亲取的,后来和你父亲打的久了,一来二去的,就熟络了起来。他知道我不记得名字后,就说,见我尾旋头顶,形态如圆,便起名旋圆。又说轩辕二字更符合我气质,此地多雨,雾气弥漫,便取之霈字,故,我名,轩辕霈。怎么样?好听吧?”
“轩辕霈?”韩影暗酸,老爹这水平就是高,怎么给自己就起了个影字呢。见着眼前这轩辕霈竟和孩子一般在炫耀名字,韩影有些好笑,又莫名有些同情。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忘记了所有的一切,是否还有勇气,再活下去呢。
“好听。”韩影由衷的夸了一句。见轩辕霈有些雀跃,韩影竟是有些感到亲近,这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能与自己有所关联的人了吧。
想到此处,一夜未睡又在雨中奔跑了一个多时辰的韩影,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意识模糊了下去,隐约间仿佛听见身边有人在说话。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别说了。”
“嘁,知道啦,就算我要说,也要等他有那个能力接受的时候。”
“……”
“你个糟老头子,下手那么狠,这还只是个孩子啊”
“谁知道他这么能坚持,这不看往你这跑了么,你还吓唬他。”
“我怎么知道他这么不经吓,他父亲呢?还有,这孩子怎么到你手上了?”
“他父亲被带走了,他们村子,让人给屠了。”
“……”
“哎呦,也没见你把这东西给韩止啊?你可真舍得。”
“要你管!”
韩影隐约间感觉嘴里被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未待反应,已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