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小小。
家中姐妹七人,我是老幺。
女孩多了,到我这里,自然便不再金贵了。
十六岁的时候,阿爹寻了个媒人将我嫁了。相公是一介穷书生,还稍带一个病恹恹的老娘。
嫁过去的前两年,日子过的还算顺遂,我接过婆婆手中的几亩薄田,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劳作,勉强支撑着一家三口的吃喝。
婆婆虽是个病怏子,却心志远大,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咱家阿宝,三岁的时候就有仙人算过,将来是要做官的。
你呀,嫁给咱阿宝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等阿宝当了官,你就是官太太,现在吃点苦受点累不算什么。”
我这个未来的官太太,每回听到婆婆如此说,便自觉嫁了个良人,浑身似打了鸡血,扛起锄头便往外走。
奈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嫁给相公的第三年,我这肚子还是一望平川。
婆婆坐不住了,求医告病,四处给我寻药方子,花了不少银子。
而我,酸的、苦的、甜的、辣的,药不知喝了多少碗,肚子却依旧平平如也。
婆婆眼见钱匣子里的铜板一日比一日少,便对我死了那条心。
扔了一把锄头给我:“你还是去种田吧,多种点地瓜土豆,我看它们都比你争气。”
相公站在门后,眼含冰霜,长叹了一声。
我好似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想哭却不敢哭,硬生生地将眼泪吞了回去。
又过了一年,一顶花轿送来了小妾林媚儿。这林媚儿的肚子颇争气,过门才两月便怀上了相公的孩子。
我的日子更加艰难了。
所幸相公这年便中了秀才,我心想,苦日子可是要熬到头了。
没承想,那林媚儿嘴里成天姐姐妹妹地喊着,背地里却仗着肚子里的那点骨血,唆使相公将我休了去。
此时,相公对我早已无半点情分,便与那林媚儿一同,要去说服婆婆。
婆婆自不愿失去我这个不要工钱的劳力,思忖再三,便得了一个主意。
于是我由正妻变成了小妾,由姐姐变成了妹妹。那日林媚儿那双风流的细眼,笑意满满,看得我心惊肉跳,遍体寒霜。
转瞬间,十年过去了,相公除了秀才,啥功名也没得。
婆婆成日长吁短叹,暗地里骂那林媚儿是狐狸精,怪她将相公迷了心窍,成日里只想着那些床第之事,无心功名。
可怜我这十几年,日日辛劳,虽未及三十之龄,却如四十之态。身体每况愈下,到后来便药石无效,一命呜呼了。
一副薄棺,一身素衣,便是此生所得。
此番,化作一缕孤魂,来到忘川河畔,见那蓝莹莹的江上,一叶无人扁舟徐徐开来。
此去,不知又是哪一番景色与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