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烟又不是真的是个懵懂不知事的稚子，哪里会看不出来这是奶娘怕吓着她才故意这样说的？
当下她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仿佛紧紧绷着的弦断开了。
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旁边老夫人的裙子，仰头干涩的问老夫人：“祖母，母亲会没事吧？”
她脸上的绝望和惨白吓得老夫人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生怕她惊吓过度：“好丫头，你母亲会没事的。这么多人守着呢，怎么会有事。”
萧凌烟却几乎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泪不停地涌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她想告诉自己母亲还活着，就算凶险也一定不会有事。
可是她只觉得害怕，只觉得母亲就要离她而去。
她不明白，明明已经改变了母亲离去的命运，可是现在突然又有了新的凶险。
这难道就是命？不，不会的。
她既然可以死而复生，母亲也会吉人天相。
但是这个理由，苍白而无力。
尤其是在面对屋子里方氏不时传来的巨大痛苦的声音。
每一次听见这个声音，萧凌烟都只觉得心里像是被鼓锤重重砸过，不由自主的就是剧烈一跳。
心里更是慌得厉害，以至于不得不紧紧抓住什么才能缓解这种巨大的心慌感。
萧凌烟此时心中不好受，老夫人心里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任由萧凌烟紧紧的抓着，偶尔抓疼了竟也似没感觉一样，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产房门口。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产房里不时端出一盆盆鲜红的血水。
方氏的呼喊声也越来越微弱，偶尔有声音传出来也让人觉得有气无力。
大夫来诊过脉，可是没多久就摇着头走了，连个房子也没有留下。
稳婆进进出去，一脸紧张。
让看了的人也忍不住紧紧的揪住了心。
有一个稳婆冲出来，冲着守在门边上的奶娘道：“快，太太没有力气了，又没有人参？快切几片来让太太含着。”
老夫人忙道：“快，让人把库里那只百年老参拿来！”
萧凌烟却几乎已经站不住脚，人参吊命，可见情况凶险！
她茫然的看着旁人一脸急切的样子，忽然就听不见了任何的声音。
仿佛整个世界都和她不相干了，她不过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缓过劲来，整个人却已经是不由自主的战栗成了一团。
老夫人却似乎突然才想起，抓过旁边一个丫头问道：“通知二老爷和少爷了吗？”
“没，没有呢。”
老夫人声音陡然凌厉起来：“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丫头忙跌撞着跑开了。
老夫人挺直了脊梁，继续盯着产房门口。
可是心里却是苦涩无比，她经历了许多风浪，见了许多旁人不曾见过的世面。
凭藉着这些，她当然看得出来今天的凶险。
已经到了用人参的地步，方氏大概......不行了。
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萧凌烟，再想起萧天成，老夫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伸手将萧凌烟搂在怀里，紧紧地。
父亲和萧天成一前一后的匆忙赶来。
父亲顾不得给老夫人请安，就心急火燎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生了？孩子会不会有事？”
萧天成也是惊慌失措，紧跟着问：“母亲呢？母亲怎么样了？”
这两句话，将两人的心思立刻显露无疑。
一个是结发夫妻，可到了这时候却只想着自己的子嗣。
另一个到底是从方氏肚子里爬出来的肉，能想着方氏。
老夫人阴沉着脸呵斥父亲：“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些！大人能够没事就该谢天谢地了！我让你多看着你媳妇，你倒是说说，你又跑到哪里鬼混了？”
父亲面色一白，有些心虚：“我只是出去和朋友聚一聚，谁知道突然就出了事。”
萧天成似乎已经从众人眼中看出方氏现在的情况，小脸一白顿时有些惊慌失措：“祖母，母亲是不是。。。”
老夫人一把将萧天成也揽在怀中：“天成别怕，你母亲她一定会吉人天相的。”只是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少底气。
萧天成这时候才看到老夫人怀中几乎已经缩成一团的萧凌烟，顿时惊叫起来：“妹妹你怎么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萧凌烟满脸泪痕，嘴唇都咬破了，整个人紧紧的蜷缩成一团，眼睛像是两个红红的桃子。
面对萧天成的呼喊，萧凌烟也没有半点反应，仍是咬唇兀自流泪。
萧天成一把抓住她的手，急的额头上都见了汗：“妹妹快松手，手都破了。
然而萧凌烟的手指却像是铁铸成一般，根本就掰不开。
萧凌烟听到萧天成的声音，“哇”的一声哭出来，一把抱住他，满心懊悔：“哥哥，都是我的错，我应该陪着母亲的。否则她也不会摔跤。”
她这一哭，其他人顿时莫名心酸起来。老夫人忙拍着她的肩膀道：“傻丫头，不怪你，不怪你。就算你去了，谁又能保证你母亲不会摔跤？人又旦夕祸福，这怎么能怪你。”
尽管老夫人如此说了，可是萧凌烟却还是觉得，都是她的错。
倘若她一起跟着去了，母亲肯定会没事。
萧天成也看不过去，小心翼翼的开口：“妹妹，不怪你。”萧凌烟只是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产婆松一口气的声音：“生下来了！”
众人闻言，顿时都是精神一震。
早产的时候，最怕就是生不出来，孩子憋死在腹中，大人也被生生的折磨死。
如今既然已经生下来了，想来应该就没事了。
正在思量间，一个产婆已经麻利的将孩子包上，带出来给大家瞧。
萧凌烟也瞅了一眼，这个孩子比起一般的婴儿小了许多，哭声很是微弱，几乎听不见。
显然这个孩子身体并不康健。想来也是，早产了这么久，怎么能比得上一般的孩子？
只看了这么一眼，萧凌烟就已经忍不住揪紧了心。
只怕，这个孩子要想长大成人，并不容易。
不过这担心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随后她又目不转睛的看向产房的门口，劈头就问产婆：“我母亲呢？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