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先生从最开始的茫然到现在的从容,都是因为姬家的支持。
姬凌玥见一旁候着的三管事,轻声说道:“三管事你自己去忙,我们兄妹几个自己走走。”
三管事虽然是姬家人,不过已经不知道隔了多少房,他听了姬凌玥的吩咐后,向众人告辞。
兰姝宸笑都:“世家贵族的士子,原本就没几个会去种地,仅给新生普及农科,已经算是难的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去罗先生哪里坐坐?”
兰姝宸很想看看罗先生那些成品农具。
几位公子听了倒是没什么,只是几个小姐有些难为,姬凌玥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姬乐蓉,姬乐蓉似有所感,抬起头就见自己的哥哥微笑的看着自己,姬乐蓉理会后对兰姝宸道:“正好我也得空,不如同慈姐儿看看去,我也是第一次去开开眼界。”
姬蕙也附和着是,姬乐芙原本是打算劝劝的,没想到两个小的都表态了,自己也不好单独行事,只能说:“正好,我也得空”
罗先生自然知道高门大户的那些规矩,所以难为情的说:“我住在外院,几位都是姑娘,怕石不妥?”
兰姝宸没有注意那么多规矩,她不好意思笑道:“是我考虑不周,如此,不如我们进这教师看看那没来及收的工具,我看做的倒是蛮细致的。”
“不瞒几位,那套工具还是我自己在家务农时做的,没用的上,就拿过来了,农课就是这间厢房,也没收走,明日还用的上,就免得搬来搬去的了。”
“自己做的?”姬凌玘原以为是罗先生买别人家的。
“是啊,哪有人家会将自己用的卖咯,一家老小还指望他筛糠呢,买一个起码要二十多两,没几个人买得起。”罗先生不免感叹一番,忽然发现自己这么讲有些不妥,她们都是贵族,跟她们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难免有些失落,就算幼帝对农具感兴趣,可是也不会改变什么不是。
姬凌玥道:“原来罗先生还有这手艺。”
罗先生从没对人说那是自己做的,大家都以为是买的。
几个小兄弟不免对这个罗先生另眼相看,难怪她有些脾性,原是一身本事在身的,这等手艺就算不做西苑的先生,也不会饿死。
兰姝宸赞扬道:“学生佩服。”
“请!”
一行人向厢房走去,姬凌玥想着这个厢房的下一堂课怕是上不了了,就对姬凌玘小声嘱咐说:“四弟,你去给黄先生打个招呼...”
兰姝宸知道玥公子的意思,她道不用,我只是好奇去看看。
厢房里的姬凌卓,听了谢五公子的话,才仔细瞧了瞧外面正准备走进来的小姑娘,他瞳孔微缩,下意识就捂住了谢五的嘴巴。
谢五哪里知道姬大公子所想,使劲挣扎,这边一番响动,引的厢房的士子频频侧目。
“让你乱说话,那个小姑娘,是姬家的贵客,你可小心祸从口出!”
姬凌阳狠狠的刮了眼这个好友谢五,他没有收到消息说今日陛下会亲临,眼看几个嫡女作陪,又有姬家几个嫡出少年跟着,哪里不知道这是微服私访!何况今日大伯(姬瑾瑜)在处理崔书苹的事,正好不在家,那说明此事他大伯不知道,而家里能同时使动几人的,怕是只有老祖宗了,瞬间觉得谢五的嘴特贱。
姬瑾瑜与姬瑾辉一母同胞,属于双生子,但是面貌各不相同。
又因姬瑾辉早年成亲,所以几个孩子都比姬瑾瑜的孩子大上一两岁,其妻子是陈家旁支嫡女,心里很是不平,好在婚后,陈氏抓住姬瑾辉的心,夫妻二人也算“和睦”。
在陈氏的建议下,家主之位落在二房也未尝不可。
兰姝宸几人边走边说着话,走在最前面的小姑娘,一身鹅黄,腰间系带,眉宇舒展,笑语连连。
她抬眼,见这些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纷纷注目,抱歉道:“我多有打搅,只是好奇罗先生的工具,故才过来一观,诸位自便就是。”
罗先生引着幼帝到了矮桌前,仔细打量起来,现在已经看不出它的本来面貌,有些惋惜。
“制作起来,怕是要个十天半个月吧?”
“主要耗时在绘制上,若是尺寸不符,就麻烦些。”
二人说着话,不知道哪个学子嗤笑一声:“这有何难,不就几块木屑么,三两天的事儿,你是哪家姑娘,怎的这般不知礼仪廉耻。”
姬凌卓阳嚯的窜了出来,叱道:“田健柏,你会不说话就不要说话!”二人虽然就不合已久,但是在族学中,又有先生和各家的学子在,还有一个身份尊贵的人物,姬凌阳本是好意提醒。
没想到田健柏变本加厉的道:“呵,你家的姑娘,你当然维护了,请问各位的姐妹会这般没有教养么?我看这女学也不过尔尔!”
只听那个精致的小姑娘笑着说:“姬家的姑娘有没有教养,怎么能因为出现在男学就下定论呢,怕是过于狭隘了。”
“你是何人,来这到这男学招蜂引蝶!”
罗先生原先觉得这些学子除了纨绔,但是这般咄咄逼人的,尖酸刻薄还是第一次见,这不是要坏几位姑娘的名声么?
姬凌玥冷眼看过去,眸子寒光乍现,田健柏只觉得周身聚满寒意,还是保持镇定,将矛头对准姬凌卓,说:“你们哪家的男学有姬家这般奔放啊!”
田健柏讥讽一番。
姬乐芙则满脸通红,她就知道会这样,脸都丢尽了。
她准备喊‘慈姐儿’离开,可是自己又叫不出那么亲昵的称呼来,眼见自己的大兄姬凌王要凑人,她忙走了出来,拉住自家哥哥的手,示意不要冲动。
二十几位学子,没想到田家二公子这般有气魄,那可是姬家嫡亲的兄妹,他也敢!
兰姝宸索性不在专注农械器具,好笑的道:“原来在田公子眼里,我们踏入这男学就错了,可是何错之有?我们姐妹几个是偷了还是抢了,还是衣着不妥,田家公子出言侮辱,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受人指使特意如此?!”
“呵,你们这般举止,何须她人授意!”
“那么我给你说说,自我朝立国以来,民风开放,男女同席而食,兰历639年,田葛云女将军更是率领两千闺阁女子深入敌军,混入对方月余,为兰朝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后自立门户,子女皆姓田为荣!如今也有300余年!”
“兰历320年,女帝兰宛周游列国,获女杰称号,归国既帝位,天下归心,诸事太平,在位十余年,兢兢业业,更是为帝王典范!”
“当今陛下,同样为女子,朝堂之上还有太后垂帘,按照田公子所言,女子不能出现在有男子的地方,甚至不能正大光明的交谈,如此这般,我所说之人是不是都该人人得而诛之!那不如请田公子上书一封彻了太后垂帘,换了女帝兰姝宸!如此方能与田公子所言相应辉章!”
又道:“人之所以为人,区别于鸡鸭犬舍,主要在于是非分明,礼教律限,才能世代传承,要不然同那些个犬舍有何区别?这礼,田公子理解的过于狭隘,我认为礼与律相互呼应,礼规制行为,律限制底线,田公子以律来挟制礼,要求我们女子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方才是女子典范,怕是强人所难,既然我们几位姑娘相携而行,又有罗先生引荐,还有姬家几位公子引领,自然不会见到不该见的,也不会听不该听的,更不会说不该说的话,你说是不是?”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姐,那气势,怕是不输丞相!只是她是谁啊?这般厉害?
谢五公子之前因姬凌卓捂嘴怒言相告,现在隐约猜到来人身份,只是不敢确定,又听小姑娘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从容不迫,掷地有声,几乎确定了来人就是当今幼帝。
只是听闻这个幼帝生性平庸,长的也是一般,如今看来传闻未必是真,只怕是这姬家已经做了选择,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家一次。
他吊儿郎当的窜出来说:“姑娘说的不错,那些个老顽固,总是‘礼’不离口,确实本末倒置了,今日听你一言,我觉得这国家礼律该重新修订才是!”
“说的不错!”
“姑娘也是人,被礼仪教养的这也不准,那也不行,都快成笼中金丝鸟了,人人还以妇德为典范,抄写女德规束行为!”
“……”
兰姝宸对各方猜测评价不置可否,这个身形略高的谢五公子所说,倒是提醒了她,要改变人固有思维,只怕是难上加难,唯有从小树立观念,看来官学、女学刻不容缓!
当务之急是从根本着手,修改律例,潜移默化的改变人们固有思维,树立楷模。
姬凌玥对谢五公子刮目相看,他明显感觉到兰姝宸因为谢五所言眼睛都亮了不少。
兰姝宸似笑非笑的看着谢五公子,说:“这位学子可以上书丞相,说不定得以实现。”
“啊,那个啊!好说,好说。”谢五公子可不想被谢家家主盯着,更不想面对霍丞相的阴冷,他讪笑着又坐了回去。
“强词夺理!!”田健柏不敢对兰姝宸说道,对谢五公子还不敢么?他大声呵斥,发泄自己的不满,要是这都不算违背祖制,天下将无礼可遵,不是乱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