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真是好主意。”李谓言又拿起了一本典籍,“可若是我对公主日久生情,情深几许,选择放下心中的仇恨,你们该如何?”
这可把中年人问住了,李谓言兀自翻着典籍:“若是阁下脑子不够用,不妨让黎复阳换个人来也是游说。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中年人面上有些挂不住,却又委实摸不清李谓言的想法,倔强了好一会儿,还是一甩袖子,冷哼一声,高昂着头:“你这小屁孩,懂什么家国大义,我……我先走了,气死老夫了!”然后大步出了屋子,一出屋子,便足间轻点,一溜烟地跑了。
“公子,您说,这……这不是冥顽不灵的臭石头吗!”中年人还带着些许的委屈,回来对黎复阳告了好大一状。
黎复阳有些玩味,眼神中充满了盯紧了猎物的兴奋,这才是李谓言啊,若是他真不管不顾十几年养育的恩情,说是去报素未谋面的李家之仇,那才是万分不能相信。他觉得李谓言尚缺一把火,待火烧起来,必要把他和崔氏的关系烧的荡然无存,届时,他也只能且必须,尽心竭力地辅佐他复辟大骊。
李谓言说的不是没有可能,黎复阳知道,他与李谓言相交两三年,虽李谓言未曾说破,但他看得出来,李谓言是心悦永安公主的,做驸马这个主意,不过是他抛出去试探李谓言,若真李谓言答应下来……他绝不能允许的,他不能允许复辟大业上有一丝丝风险。
“你自己无用,也怪不得他。也罢,那便如他所愿,换一个。”黎复阳的手指在一份名册上逡巡,最后落在一个名字上。
那份名册原本有两三折,密密麻麻的名字,如今好些地方已经画了叉,所剩的,不过寥寥十数个。
黎复阳将纸摊平,用手从开头抹到末尾,眼中杀机大盛,抓起桌案上的小翼羽箭就直直地掷向面前的墙,羽箭钉在墙上,尾翼还有些微的蜂鸣声,被钉到的地方,赫然挂着一张纸,写着一个大大的“崔”。
那边崔遇哭唧唧地回了府,也是自己理亏,不敢声张,回府便直奔自己的院子。他祖父如今年纪大了,不大灵便,府中一概事务都是交给了他那位继祖母杨元华,杨氏手段非凡,如今就是端王也不敢说什么,他更不敢惹的。只是第二日还是被晓得了。
第二日早上去问安的时候,杨元华连正眼都没瞧他,就叫他跪在外头。这是在家里头小辈们跟前直接拂了他的面子,让他心里头怨愤不平,面上也只能装的乖顺。一直跪到晌午,杨元华处理好王府事务,方才叫他进来。
“可知错?”杨元华端坐于上,举手投足间尽展王妃的威仪,再难见当年一个小养女的畏畏缩缩。
“知…知错了。”崔遇跪在地上,都不敢抬头看她。
杨元华生的好看,京城之中都能数得上前列的,当初刚刚嫁入王府时,杨元华比他也就大一两岁,崔遇想着她一个小姑娘,走了天大的好运气,进了王府,大约是万事不懂,很好拿捏,因而色胆包天,心生垂涎过的,言语间屡次冒犯,被杨元华施计一通收拾,连带着还失了他祖父的宠爱,自己也吃了好大的闷亏,从此后,再不敢正视这位继祖母。
“错在哪?”
“不……不该得罪李谓言。”崔遇有些艰难地说。
“哼。”杨元华搁下茶盏,发出了沉闷的“砰”声,冷哼一声:“蠢货!错都认不清。你错,错在你没那个能力,还偏要去招惹!更错在,至今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是,是”崔遇心里一慌,忙不迭地应道。
“咱们回来的可不大容易,全靠你祖父卖可怜,在陛下跟前拼了长辈的颜面,你没脑子,就少在外头给我生事!”杨元华冷着脸丢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就崔遇跪在原地,没得她的话,他不敢起来。
杨元华出去后便吩咐心腹,准备四色果子,又提着崔遇,叫崔遇同李谓言道歉。
李谓言起初还有些讶然,随后冷眼看杨元华当着他的面教训崔遇,既未阻止,也未落井下石,只等杨元华教训完了,有些神色不耐:“您教训完了?教训完了便走吧。”
杨元华没有生气,颔首道:“家中子弟实在不争气,万望您不要计较。”
“请。”李谓言指门以示。杨元华施施然告辞,面色如常,未有一丝一毫愠色。倒让李谓言颇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
待从李谓言的居处出来,杨元华又带着崔遇,向内宫递信,求见皇后娘娘和永安公主。
虽皇后不太想见,但这个端王叔实在比较缠人,若不见端王妃,万一回去闹腾,换了端王去闹皇帝,前朝的事儿本就多了,还用这些无端小事叨扰他,皇后想了想,罢了,还是召她们进来了。
一见到皇后,杨元华便跪下,皇后示意秋娘扶她起来,温声问道:“端王婶今日怎么过来有时间过来?”
杨元华跪地不起,直道:“皇后娘娘,我带着家中孽障特来赔罪,这个孽障不知轻重,竟惹永安公主生了好大的气,现在那孽障正跪在外头。不知永安公主能否宽宏大量,饶了那孽障。”
呦呦没有来,皇后本奇怪端王妃还要求见呦呦做甚,但还是差人去请过来,不过呦呦听说是端王妃领着崔遇来的,便扯了由头不见,皇后自然偏袒自己女儿些,没有强求。如今听这么说起来,虽是心里疑惑,但前后一联系,就觉呦呦不是为了什么小事动怒。面上笑起来:“孩子们间的事,可大可小,自家孩子错了,关起门来好好教育,不再犯也就是了。过来致歉么,我们听见了,至于要不要受着,等我们永安心情好了以后再想吧。”
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让杨元华有些愕然,后头准备好的一箩筐的话,就这么堵在嘴里,她摸不准皇后究竟知不知道永安公主当街掌掴崔遇的事,别看如今她已经成了端王府说一不二的铁腕人物,但在皇后跟前还是很不经看。最后动了动嘴角,有些不甘心道:“永安公主一贯是个和善规矩的人,也是为了回护李公子,才当街打了我家的孽障,若不是公主那一巴掌,那孽障只怕还要犯大错。请永安公主勿要气坏了身子,那就是我家天大的罪过了。”
“若是你们不在跟前打眼,兴许她已经忘了更不会气坏了身子。”皇后的声音愈发冷淡。杨元华悻悻然,又说了两句,忙告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