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润南算是彻底跟池天放杠上了,之后他们仍旧一直保持着冷战,在外人面前尽可能地保持着未婚夫妻的形象,倒还不至于引来员工们的猜忌或者异样眼光,但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夏润南就表现得很冷漠,甚至可以一天下来都不正眼看池天放一眼,比陌生人还不如。
如果只是除了这样也就算了,可她居然拒绝池天放为她所做的一切事,不管他是要关心她也好,帮她也好,她都排斥在自己的生活之外,当池天放是病毒似的,有多远躲多远,把他给气得,偏偏又没有任何理由指责她。
当然,这样一来,唯一一个高兴坏了的人,就是路天原,她本来就巴不得夏润南可以离池天放远一点,现在他两个闹成这样,她可得了意了,每天越发大胆地出入总裁办公室,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很多,“天放哥,到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池天放头也不抬,但语气很温和,“我还不饿,你先去,我等下自己过去。”
“那我也不饿,我等你一起,”路天原乖乖地坐到沙发上,认真看着池天放低头工作,“天放哥,我看雨停了,太阳好像要出来了,你是不是先进去躲一躲?”
夏润南无声冷笑,眼里的嘲讽之意很明显:池天放,你的心思这样见不得人,难怪你这个人见不得光!
池天放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确有丝丝的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到总部大厦上来,他吐出一口气,“我心里有数,天原,以后这种事不用你提醒我。”对于不能见阳光这件事,他已经够烦的了,偏偏路天原还要时不时提醒他有多么的“与众不同”,这是存心让他不痛快吗?
路天原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脸红了红,“我知道了,天放哥,我其实只是想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听他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对彼此都这么关心,这么在意,对夏润南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无声的酷刑――尤其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再也不想听下去,“忽”一下站起来,收拾完东西就噔噔噔出去。
池天放目送着她离开,狠狠把笔摔在了桌上,气得脸都开始发青。
路天原暗里高兴得要命,面上却赶紧劝他,“天放哥,你别生气啦,我就说夏润南那种女人可能理解你的,你偏不信,现在――”
“闭嘴,”池天放冷冷看她一眼,“天原,我和润南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再针对她,听到没有?”现在情形已经够乱了,路天原要再用诸如上次那种栽赃嫁祸的法子来对付夏润南,只怕局面会乱到没法收拾的地步。
见他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如此维护夏润南,路天原心头火起,才要顶回去,心里一动,接着就笑了,很天真的样子,“我知道了,天放哥,我不会跟润南吵的,我知道她很担心她妹妹的身体――对了,天放哥,润南为什么这么生气啊,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关于池天放和夏润声骨髓配型成功的事,她一直不知道,也难怪会有此一问。
虽然汪天恕知道的事,她迟早会知道,但池天放心绪烦乱,不想多做解释,就匆匆回了一句,“只是一些误会而已,我会向她解释。”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很清楚,除非说出真正的原因,否则夏润南不会相信他的解释。可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就是宁可被夏润南恨死,也绝不会说的――至少现在不能说。
路天原“哦”了一声,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局面就这样僵在这里,池天放虽然很不愿意夏润南这样敌视他――毕竟他们还是要在池峻峰夫妇面前继续装下去的,要一直这样的话,早晚会给爸妈看出来。可是,有什么办法?夏润南有多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而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她会这样气他,一点错都没有。
汪天恕很担心他们两个,当然他同样也清楚,在这件事上,池天放所能做的唯有保持沉默,要想得到夏润南的谅解,简直是痴人说梦,他禁不住地苦笑,“天放,你们这样下去不行的,润南疼她妹妹至深,偏偏你这个大救星是看得动不得,她要给逼急了,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用得着你说。池天放白了他一眼,干脆抱起胳膊来,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汪天恕被噎了一下,脸有点红,“我是在想……也许你可以找个理由给她,不一定非要告诉她真相,只要找个理由,说你身体不好,或者别的什么,所以救不了夏润声,她应该会相信的。”
“你以为我没想过?”池天放拍了拍额,头疼无比,“可夏润南又不是笨蛋,哪那么容易被我骗,到时候她还不更恨我。”其实,他不用在乎这些的,反正夏润南已经够恨她了,也不介意在程度上再加深一点。
汪天恕无语,“那……怎么办?”
不知道。池天放脸上写着的就是这三个字,不过,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转身就走,“走,我们去看看夏润声。”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突然生出这么个念头来,很想看一看这个被病魔折磨了这么久的女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汪天恕愣了愣,本能觉得有些不妥,但池天放已经走远了,他也只好跟了上去。
因为有看护在,再加上夏润南要忙于工作,好挣够医药费(反正姐姐是这样解释的,而夏润声目前这样,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别的事),因而夏润南很少到医院来,来也是匆匆看看她,嘱咐她安心养病之类,然后就离开了。不做治疗的时候,夏润声就看一看书,抱着喜欢的毛绒玩具玩一会,有时候会一个人发呆,看上去怪可怜的。
汪天恕跟在池天放后面,抱着个半人高的毛绒玩具,表情有点尴尬,“天放,送这个真的合适吗,夏润声已经快二十了吧,会喜欢这个?”虽然女孩子都比较喜欢一些幼稚的东西,但这个玩具实在是――
“润南说过,夏润声就喜欢这些东西,也就那么个事,你哪来那么多意见,”池天放白了他一眼,到夏润声病房前,他往旁边让开一步,低声道,“你先进去,如果润南不在,我再进去。”
汪天恕一愣,继而笑着摇了摇头,知道他不想跟夏润南在这里起冲突,也就先走了进去,病房里只有夏润声一个人在,他回头招呼了一声,“天放,进来。”
听到人声,夏润声抬起头,她不认识汪天恕,脸上露出讶异之色来,“你是――”
“抱歉,吓到你了,”汪天恕轻轻笑笑,他那张苍白、俊俏的脸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其实,夏润声并没有感到害怕,只是以为他走错了门而已,“我叫汪天恕,是你姐姐的朋友,哦,对了,”他回身,拉过跟进来的池天放,“我是跟天放一起来看看你的,希望你不介意。”
天放?就是姐姐的未婚夫,华熠集团总裁,池天放吗?夏润声黑如墨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池天放一阵,歪着头笑了笑,“你比杂志上要帅多啦,感觉没那么冷酷,呵呵。”虽然池天放已经是她的未来姐夫,但她除了在报纸杂志和电视上之外,还从来没有见到他本人,也难为她不像其他人那样,看到池天放这讨债主一样的脸,就拘束得要命。
池天放回她一笑,看着这个瘦小、脆弱,但乐观开朗的女孩子,他的脸容也不自觉地温和起来,“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小家伙,你怎么样?”
“别叫我小家伙,”夏润声噘着嘴表示抗议,“我十九了,我现在还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了,那个玩具,是给我的吗?”她指的是汪天恕怀里的毛绒玩具,眼里有很明显的期待。
汪天恕这才想起来,赶紧送上去,“啊,是,天放说你会喜欢,我瞧着有点幼稚――”一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立刻尴尬得闭上嘴,把脸藏到毛绒玩具后面去。
“幼稚就幼稚,我喜欢,”夏润声喜滋滋地抱在怀里,把脸贴到它脸上去摩挲,“真舒服……”看她闭起眼睛,极尽享受的样子,真是可爱透顶。
其实,你最讨人喜欢的地方,是很容易满足。池天放看着她,也不知怎么的,对她就是有种没来由地的、想要疼惜的念头,不是男女之间那种,也不是没有根据的,或者说纯粹是对于弱者的同情,就是一种……反正他说不上来,而且在这一瞬间,他也很痛苦地意识到,他帮不了夏润声,是他的罪过。
“恨我吗?”他突然问,很突兀,而且意义不明。
汪天恕吃了一惊,向他使了个眼色,“天放?”对她提骨髓配型的事,好像不妥吧?
“什么?”夏润声正揪着玩具的两个耳朵玩得高兴,闻言不禁一愣,很奇怪样子,“池大哥,你跟我说话?”
池天放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泛白,生平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他感觉到心虚,移开了视线。
“对了,我可以叫你池大哥吗,你和姐姐还没有结婚,我还不能叫你姐夫。”夏润声歪着头,很认真的样子。
池天放嘴张了张,想解释什么,但只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夏润声笑笑,拿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池大哥,能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话吗?我是想说,你是不是伤害了我姐姐?”难为她第一时间先想到夏润南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够有心了,而事实上是因为,她一直有个心结,觉得姐姐绝对不是因为喜欢才跟池天放订婚,而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