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夏润南再想帮妹妹找到生身父亲又怎么样,这说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郎行龙毕竟已经失踪那么多年,现在的人也很少再提起他,就她目前知道的事情来说,简直少得可怜,这要从哪儿找起?
思来想去,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郎行龙是许仁航许老的学生,也许没有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当年郎行龙的失踪是怎么一回事!想到此,她不禁兴奋得要命,都不想想这样贸然问起这件事有多不合时宜,一大早的,也不去上班,直接打车去了许家。
还好,许老和许桐乐都在,看到她跑得一头一脸的汗,不禁对视了一眼,许桐乐更是有些担心,“润南,你怎么跑这么急,是不是你妹妹……”
“我就是为她来的,”夏润南急促地喘了一口气,一见许老要开口,她赶紧解释,“许院长,你别误会,我知道润声的病急不得,我今天来是想问一问你,关于郎行龙郎医生当年失踪的事,您知道多少?”
他?许桐乐瞄了她一眼,“润南,你怎么突然对郎行龙那么感兴趣?上次问了我不算,今天还特地来问我爷爷,你魔症了?”
什么话。许老白了许桐乐一眼,对夏润南问起这件事的反应相当平淡,“我知道的跟他们知道的一样,郎行龙当年莫名其妙失踪,后来一直没有找到,就是这样。”
哦。夏润南真是说不出的失望,她相信许老应该没有骗她,可从许老这里都问不出什么来的话,还要再去问谁?她闷闷不乐地说了声“谢谢”,回头才要走,又鬼使神差一样地想起一件事,“对了,许院长,你研究血液病这么多年,有没有听说过……‘净血人’这回事?”
那次路天原对着她脱口说出“净血人”三个字,池天放曾经警告过她,不要对这些事好奇,她就一直没问任何人。现在说到妹妹的生身父亲,虽然并没有什么根据,她却隐隐觉得,这两者之间必定有某种关联。
结果她这一问不要紧,许老到底还是变了脸色,相当吃惊的样子,“净血人?你听谁说起过这个?”
看他这样的反应,夏润南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禁有点后悔问出这件事来,万一让池天放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生气,“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不知道什么意思,所以――”
“那我也帮不了你,”许老片刻就恢复了平静,“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净血人’,这个听着就有些诡异,肯定不是正道,夏小姐别为了夏润声的病,走了极端才行。”看来他是以为夏润南心疼妹妹过了头,去相信一些乱七八糟的邪术之类的吧,不然也不会这么说。
情知他是误会了,夏润南哭笑不得,也就不再多做解释,“我知道,许院长放心吧。”
楼上的某一间房门微微地敞开一条缝,霍天恩无声地站在门后,眼神复杂。
等夏润南离开许家,许老好一会儿都没出声。霍天恩顺着楼梯下来,哑着嗓子开口,“老师,我出去一下。”
许老的目光在他脸上一转,虽然没有问,他却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似乎有些心虚。“去吧,注意点儿分寸。”听许老的意思,是知道这个得意弟子要去做什么了?
霍天恩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只是点了点头,打开门出去。
“爷爷,你真不知道郎行龙是怎么回事?”许桐乐把玩着电视遥控器,有一下没一下地调着台。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许老严肃地看着他,“你们两个最近不是常有联系,你应该很了解她,是不是?”
“谁?你说润南?”许桐乐大大咧咧,有心没肺的,“还能是什么身份,池总的未婚妻呗。”
等于没说。许老狠狠瞪他一眼,后者却不以为意,反正吃爷爷的眼刀也习惯了,又不痛不痒。不过,许老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安,思索了一会,拿起了电话,拨出一个号码去。
不大会儿,池天放接起了电话,“池天放,是许院长吗,找我什么事?”他边问边揉了下发酸的脖子,才发现已经是早晨七点钟了,这一夜忙的,连太阳那么高了都没有注意。这下好了,不等到下午太阳落山,是不用想回家了。
“天放,夏润南在查些什么,你知道吗?”
池天放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什么?”许老这话说的不明不白的,他有点摸不着北:润南在查什么?她能查什么,又不是警察,又不是侦探的,闲着没事做吗,去查人家?“许院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今天来找我,问我有没有听过‘净血人’,”许老表情很严肃,看来问题的严重性远超出所有人的想像,“天放,我虽然还不太清楚内情,但我知道这个一定牵连甚广,夏润南虽然聪明,有些事却没有经历过,考虑不到后果,你如果不想天下大乱,最好嘱咐她不要乱说话。”
事实上在许老说出“净血人”三个字时,池天放就脸色大变,咬牙攥拳,眼里直要喷出火来:夏润南,你好啊!我明明警告过你,不要对“净血人”的事太过好奇,可你呢,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暗地里却抓着不放,你到底想怎么样?一次又一次出卖我、背叛我,这就是你当初给我的承诺吗?
“我……知道了,谢谢许院长,我会处理。”挂了电话,池天放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咬着牙骂,“夏润南,我要掐死你!”
偏在这时候,总裁办公室的门一响,有人径直闯了进来,跟着是略带沙哑的声音,“掐死她,也解决不了问题,你不是真的这么冲动吧?”
池天放一惊,猛一下抬起头来,面前站了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男人,后面是一脸尴尬跟惶恐的古静涵。他脸一沉,“怎么回事?”
古静涵鼻尖上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来,“池总,他非要进来,说您一定会见他――”
来人是霍天恩,他清秀的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眼神却是欣喜而洋溢着亲近和信任的――跟汪天恕一样,“天放哥,”他叫,很理所应当,也很自然,“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是不想跟你见面的,我――天放哥,你那是什么眼神,你难道认不出我了?”
池天放愣愣的,耳朵里是他一声又一声的“天放哥”,整个人都有些懞了,“你……”然后他慢慢靠近,伸出颤抖的手指,顺着霍天恩脸上的五官,一点一点划下去,不太确定地,但无比期盼地,极其小心地问,“天恩?”
面前的人难道就是跟汪天恕和路天原一样,从小一起跟他们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分别收养就再也没有见过的幼时玩伴,那个最安静、最爱微笑、最小却又最有容人之量的天恩?
“是。”霍天恩展颜一笑,唇红齿白的他也是相当漂亮的,只是较之汪天恕的苍白,他给人的感觉要更可爱一些,特别是他那比女孩子还要长的睫毛扑闪着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个洋娃娃一样。
池天放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霍天恩一阵,终于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不由他不惊喜莫名,猛一把将霍天恩勒进怀里,狠狠用力,语声已哽咽,“你这家伙!你这家伙!明明、明明……为什么、为什么……”
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是没有想到,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这些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玩伴,居然一个一个都离他这么近,而他却一直无所觉,还要等他们亲自找上他,这算是命运的捉弄吗,还是上天的成全?
身上的骨头都要被勒断似的,霍天恩皱眉,脸上却在笑,眼前也已经一片模糊,“轻点!轻点!天放哥,差不多了就松手,别让他们看见――”看来池天放被传是同性恋的事,他也知道,还不忘提醒池天放一下。
“你还敢说?”池天放一下放开他,沉下脸来,“你怎么也跟天恕一样,嗯?一个一个的,明明早知道我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却都不来见我,你们什么意思?不想见我还是怎么的,我那么招你们烦?”
说着话,他转眼看到惊奇而红了脸的古静涵,向他摆了下手,意思事没有事,我会处理,后者赶紧识趣地离开,心里却不禁犯着嘀咕:老板跟这个大男孩之间肯定有着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不然……
“不是啊,”霍天恩急了,“天放哥,你胡说什么?我只是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好活――唔――”
一句话没说完,池天放眼里的惊喜陡然被惊恐所替代,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死死捂上了霍天恩的嘴,“别说!别说!”当初汪天恕说起这话时,他每天晚上都要做恶梦,才要忘记,霍天恩又来搅和,这是存心不让他好过吗?
霍天恩冷静地、悲哀地看着他,拉下他的手来,无奈一笑,“天放哥,何必自欺欺人,有些事不是我们不去面对,它就不存在的,我很明白,真的。”
池天放喉咙哽了哽,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你知道天恕和天原跟我相认了?”
“是,”霍天恩笑笑,尽量让气氛随意一些,“你为了照顾他们,跟集团的元老们闹得……不太愉快,我也有听说。”诺亚医院隶属华熠集团旗下,池天放对许老的实验室又无限度地支持,彼此之间还是有些往来的。
“那是他们太多心,别管,我自己会处理好,”池天放冷哼一声,接着又缓和了脸容,很高兴的样子,“你这家伙,现在才来找我,够意思你!说吧,想我怎么罚你!”这下好了,他,还有汪天恕和路天原,那时候在孤儿院,他们几个是最合得来的,居然可以在事隔二十年后再相逢,是得好好庆祝庆祝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