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是阴雨天――确切地说,是只阴而没有雨,云层很厚,黑沉沉的,好像随时会压下来,不时有零星的雨点落下来,但完全阻碍不了夏润声的好心情跟出去玩的步子。她一大早就收拾好一切,换上一身休闲他,再听话地加了一件外套,等池天放按喇叭的声音在医院病房楼下响起,她高兴得欢呼一声,跳起来就往外跑。
“润声,慢一点,当心摔了!”夏润南好气又好笑,赶紧提着一个大包追了上去,里面有她准备应付各种情况的东西,什么纸巾啦,药啦之类的,真叫一个“凡所应有,无所不有”。等她追到楼下的时候,夏润声已经抢先坐到车里,还不时敲打着车窗,嫌姐姐太慢似的。
“快点,姐姐快点!”夏润声大叫,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夏润南没好气地应一声“已经很快啦”,然后打开车门,把包放到车座上,自己也坐进去,“润声,你忘了赵医生的话了吗,不能玩太狠,尤其是如果出了汗的话,千万不能脱衣服――”
“唉……”夏润声哀叹一声,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把脸埋进身边池天放的肩窝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姐姐啊,这些话你从今早起来已经重复十几遍了……赵医生的话是圣旨吗,你那么听……”
感觉到肩膀处有温热的气息透过衣服,直接拂在皮肤上,那种痒痒的感觉让池天放有种被依赖、被依靠的责任感,不禁笑了笑,“行了,润南,润声难得出来一次,你就让她开心一点,这些我们注意一点就行了。”
说的也是。夏润南知道是自己有点小心过头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长舒一口气,“好吧,那我们出发!”
“耶!”夏润声如释重负地大叫一声,猛一下弹起身子坐好,“出发!”
因为不是节假日,也不是休息日,而天气也不太好,所以到游乐场玩的游客并不多。当然,这倒正合了夏润南的意,免得人太多了,你挤我,我挤你的,会伤到润声。
一到了这曾经无比熟悉的环境,夏润声立刻像脱缰的马儿一样,连蹦带跳地奔了过去。夏润南和池天放就像是两个最称职、最有能力的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只要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他们绝不会干涉她的自由。
而夏润声虽然好不容易才出来玩一次,却很分得出轻重,知道哪些是她能玩的,哪些是不能玩的,所以一点都不让池天放和夏润南担心,光是那个旋转木马,她就坐了三次,每一次都兴高采烈的,好像从来没有坐过一样。
玩了大半天,中午在一家小店里吃了午饭,又玩了一会,池天放看出夏润声已经有些累了,就适时过去,“润声,你累了,是不是要回去休息?”曾几何时,他也会这么注意措辞,不是用命令式的,或者强制式,而是用商量的、征询的语气,这对他来说,很不容易。
夏润声的脸色是有点发白,但精神很好,闻言点了点头,“嗯,我是想要回去了,池大哥,下次你再带我出来玩,好不好?”
“好,”池天放想也不想就答应,看了夏润南一眼,“那我们再约时间,现在先送你回去休息。”
“嗯。”
看到妹妹平安回到病房,护士给她大致做了检查,一切正常之后,夏润南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出了医院,她感激地冲池天放笑笑,“天放,谢谢你,润声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跟我你不用客气,”池天放神情淡然,“我能做的,仅此而已。好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再出去吃饭――今天那小丫头当一天的电灯泡,我们都没说上几句话。”
其实,夏润南觉得很累,毕竟从昨天开始,她就没怎么休息,今天又陪了润声大半天,今天晚上她想早点休息的。可看到池天放很有兴致的样子,而且她也知道,他白天不能出门,只能趁着晚上那段时间跟自己在一起,之后他还要整个晚上的工作,也很辛苦,她就不忍心拒绝,“好,那我先走了。”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疲惫的背影,池天放一脸的高深莫测,似乎她在想什么,他都无比的清楚一样。
回到家,夏润南都没有力气洗澡,就倒在床上休息,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一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她咕哝一句“有没有搞错”,估摸着池天放快打电话来了,就赶紧冲进浴室洗了个澡,才披上浴袍出来,电话铃声果然响起来。
“喂,天放?嗯,正换衣服,马上可以出门……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她顾不上别的,赶紧换好衣服下去,池天放已经等在公路边,斜着身子倚在车上,那英俊潇洒的样子,惹来无数女人惊艳的目光,他只当没看到。
夏润南笑笑,“这回头率,厉害。”
池天放扬眉,不置可否,替她打开车门,等她坐进去,再替她把车门关好,绕到另一边上车,“想吃什么?”
夏润南略一沉吟,“荷花粥店吧,吃点清淡的。”
池天放点头,发动了车子。
荷茶粥店离这边不远,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就坐在了雅间里,点了几样小菜,安静地吃着。夏润南好几次想要跟他说,他们两个没必要天天出来,可又怕会伤害到池天放,就忍着没有说。
池天放习惯于晚上出来,白天他可以把缺了的睡眠补回来,可她不一样,白天还要上班,晚上如果睡得太晚,白天就没有精神。池天放也不知道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是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总之他表现得很平静,一副平静的样子。
就这样过了几天,夏润南的体力越来越跟不上,可为了两个人能够好好在一起,她还是咬紧了牙,强打精神陪着池天放,就算再累再苦,也是打落门牙和血吞,有时候她都觉得很冤枉,不知道是为了谁,又是在坚持些什么。
她只是觉得累,越来越累,白天即使在工作的时候,也是昏昏欲睡,好几次都是被客户打来的电话给吓醒的,过后就又不知怎么的睡过去了。直到这天下午,员工们下班离开,她还什么都没听到,趴在办公室桌上,睡得正香――因为知道等下要跟池天放出去,所以她抓紧一切时间赶紧补会儿觉,免得到时候没有精神。
门一响,池天放走了进来,看到沉睡中的夏润南,他眼中掠过一抹痛苦之色,却是转瞬即逝,慢慢地、无声地走了过去,就站在那里,看着夏润南略显苍白的脸,连呼吸都仿佛已经停止。
这两天夏润南越来越没有精神,他不是看不到,可是,看到了又如何?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如果夏润南不能适应这一点,又何谈好好跟她在一起?“你现在知道,事情没有你想像得那么容易,是吗?”
池天放低语,声音几不可闻,看到夏润南这样子,他真的、真的很心疼,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太自私,不应该只要求夏润南适应他的生活,可是,那该怎么办?因为就他自身而言,不是他不想适应夏润南,而是他做不到!那种暴露在阳光下的痛,是人都不愿意承受的!
所以说,这一点如果无法改变,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好好在一起,现在的他和夏润南,时间上永远是岔开的,就好像天上的参、辰二星,此消彼现,永不相见,如果这一先决条件不改变,他就不可能跟夏润南像正常男女一样谈恋爱,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个正常的人――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注:“辰星”即商星,参星酉时现于西方,辰星卯时出于东方,此出则彼没,两不相见;喻亲友隔离不得相见或彼此对立不和睦)
睡梦中的夏润南似乎有所察觉,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才一睁开眼睛,就觉得眼前一片耀眼的黑,她吃了一惊,猛一下抬起头,差点因为刹那的晕眩而一头裁到地上,“天――”
“醒了吗?”池天放伸手扶她,大概刚才心里翻搅得厉害,他这一出声,嗓子竟有些哑,“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华熠集团虽然规矩严,但还没到不讲情份的地步。”
夏润南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不止是昨晚没睡好吧,”池天放不客气地说破,“这些天你晚上都睡不好,是吗?”
夏润南一惊,以为他是意有所指,可看他的脸色,又不像是在生气,不由她不忐忑不安,“天放,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就是、就是担心润声――”
“我知道你很累,”池天放打断她的话,“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夏润南一愣,“那你呢?不用我陪吗?”他们不都是一起吃饭,然后一起聊天逛夜市的吗,怎么今天――
池天放抬头看她,“你真的想陪我?”
夏润南脸色一变,“我――”
“没事,你回去休息,我今晚有很多工作要做,不能陪你了,就这样。”池天放并不期待夏润南的回答,说完这句,他低下头认真看文件,一脸的淡漠。
夏润南怔怔看了他一会,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对劲,可她真的很累,脑子一阵一阵泛迷糊,也没有力气多想,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说了声再见,就一步一晃地出去。
池天放吐出一口气,“到底还是这样,夏润南,这回你死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