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进门就看见龄缈坐在地上，靠着一旁的柱子，两颊绯红。
一旁在台阶上倒着个白玉葫芦，里面的酒似乎流不完似的，快把院子都给淹了。
龄缈的宅子大得很，其中的名品不少，可谓是金碧辉煌，与人间的君王也不遑多让。
但与之不同的是，这偌大的院子中只有他一人，倍感凄凉。
龄缈的余光瞥见大门开了，掀起眼皮瞧两人，眼神迷离似有水雾，像只勾人的妖精。
“你来了呀……”龄缈声音半哑，没有丝毫的意外，淡淡的打了声招呼就想够一旁的酒壶，这才发现酒壶倒了。
也懒得去管它，低声骂了两句。然后转头又看向轻烟说：
“你已经都知道了是吧？”说着他讥讽的笑了笑，“要我说这神可真是会折磨人。”
龄缈前几日又找到了芷的转世，这一世她投胎为仙，只是因龄缈在她灵上下的印记这么多年淡了许多，而晚了几年知晓。
当他在赶过去之时，正巧见她的转世挺着大肚子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更可笑的是，她这一世正是转世在了安文。
“我说怎么这百年来一点儿消息也无……原来是成了仙，呵呵……还嫁了人……”
龄缈将头靠在柱子上，苦笑地说。
“轻烟你说。”龄缈皱起眉头，心头疼痛不已眼中的泪再也蓄不住落了下来。
“我还要等多久，我还能等到吗？”
他还能怎么做？杀了那个男人将她据为己有，还是直接杀了她的转世，等着她再次投胎转世？
又或是什么也不做，看看谁命长，谁能耗得过谁？
造化弄人。
轻烟没法回答他，但她相信龄缈此时前所未有的清楚，他不可能等到芷的。
不但是他，后世千千万个他也不可能等到的。
龄缈看着轻烟，平静的说：“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结束这一切？”
轻烟的心咯噔一下，手脚冰凉。仿佛血液也被龄缈的这句话给冻结起来一样。她是想要说点什么来阻拦他的，就像当时嵇逸和荧劝他一样。可看着龄缈的眼神，却又明白一切都是徒劳。
只有他们明白，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或许只有死才能是解脱了。
轻烟看着龄缈的样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好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一般。
这一刻她也明白了龄缈和荧的感受，明白了他们当时劝她时的无奈。她比谁都清楚做什么都是徒劳，可是她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要疯了。
轻烟仍存着一丝希冀，苦口婆心的说：“你能放下吗？别再找她了。”
龄缈大笑两声，“放下，你让我放下？”说着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像父亲一样教养我长大的师父之死与我脱不了干系，从小疼到大的弟弟死在我的刀下。而如今你和我说，让我放下？”
龄缈站稳，走到了台阶边，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尤为孤寂。
他说：
“那你不如一刀杀了我。”
事到如今，他没法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寻找芷已经成为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说完他迈下台阶，不顾地上的脏污染了他的衣。
没有回头、没有选择，他只能一意孤行的走了下去，走完这宿命。
“既然永生永世相互纠缠，那也许我受的苦多一些吧。”
轻烟没有拦他，只是目送着龄缈走进来大宅深处。
所谓情之一字，脚下如利刃，刺的人痛彻心扉、鲜血淋漓。跳开如万丈悬崖，叫人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前方是迷雾，后路不可回首。
轻烟怎么也没想到这到了临了临了他竟也一头扎入了这苦海，心甘情愿的溺毙其中。
这也会是她的结局吗？
轻烟忍不住转头看向颜颜，似乎企图从他这里寻找一丝慰藉。
她忍不住拉住颜颜的衣袖问：“你也会让我难过至此吗？”
颜颜愣住，看着轻烟的样子满是迷茫。他不知轻烟为何会如此问，问的又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必须拉住她。
颜颜拉住轻烟的手，没有经过思考便回答：“不会，绝对不会。”
“我绝对不会让你这样难过，绝对不会让你等我。”
轻烟的眼中似乎只能映出颜颜眸中的星星，闪的她丢掉了一切的理智。
颜颜勾起嘴角，手指磨挲着轻烟的手指。
“我一直都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轻烟愣了愣，问出这个问题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一脱力，向前跌入了颜颜的胸膛。
颜颜不知道，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未经思考的话，对轻烟来说有多么重要。这句话支撑着轻烟淌过了一个又一个污浊的泥潭，经历一个又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
尽管她看遍轮回，深知这在沧海桑田之间最容易消散就是言语。尽管他们的前路不明，在眼下来看似乎只有万劫不复这一个结局。
尽管估计颜颜如今是否对她有那样的心思自己也不清楚。往后的岁月里，更多的人是否会迷了他的眼也不知。
但他既然说了，那她信便是。
轻烟似乎化身飞蛾，将创世以来经历的所有苦难全都丢落在地，忘记所有的经验教训终身飞入火光，只为了焚身之前的一刻温暖。
……
颜颜把轻烟带回灵苑后轻烟说要睡会儿，转头进了房间，再也没出来。
颜颜每次去看她都是在睡，睡了快两个月，害得颜颜没过多久就要去摸摸她的脉搏担心她是不是睡死过去了。
一日清晨，颜颜推门从自己的房间出去，一抬头就看见轻烟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院中石桌前，手里把玩着个茶杯。
“你醒了？！”颜颜惊喜的说。
“嗯，睡够了。”轻烟看见颜颜出来了，放下手中的茶杯。在看见圆圆的那一刻似乎笑了一下。
颜颜也笑了，虽然从轻烟那仍显苍白的脸上还能看出病态。但颜颜知道，轻烟回来了。
“行了别傻笑了，走了。”轻烟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
“去……”颜颜刚问去哪儿，就想起来自己那时说过什么也不会问了，尴尬的一下子卡住。
轻烟明白颜颜的想法，忙说道：“去仙界的试剑大会，神让我去挑事。”
说着轻烟迈开了步子，“一会要做的可多了，你这法术行不行啊，别一会儿用着你了你给我弄扭七八歪。拦不住绯辞坏了事，看我不收拾你。”
颜颜听后愣住了，一时没有跟上轻烟的脚步。
“怎么回事儿？”轻烟回过头来眉目含笑地看着他。
“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吗？”
颜颜咧开嘴角傻笑，小跑几步跟上轻烟，拉过她的手。
“走，我们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