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瘦干枯的手指握笼,顾信则终于感知,他傻傻地抬起埋在病床上的头,望着他缓缓睁开双眼的姐姐,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顾信茗吃力地抬起手臂,抚摸上他的头,就像小时候安慰他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是他还有姐姐那样。她张了张口,想说让他别哭了,都这么大的人了,又是医生,还跟小孩子似的,不好看,被人看见会笑话他的。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顾信则来讲忙碌而充实,停职期满,他仍然在消化内科上班,得了空就跑到顾信茗这里,练就了一手削苹果的绝技。偶尔也会遇上顾又宁,他依旧是不怎么理人,也许心里已经接受了,面子上过不去,偏要闹闹别扭。
总归来讲,生活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这样就足够了。
他很少会想起霍雪融了,大约是顾信茗苏醒的喜悦冲淡了离愁,又或者是刻意遗忘装作不再在乎会让自己好过一些。
一日阳光明媚,他带着一袋子东西,开车去了墓园。
不得不说B市市郊这个大型的墓园真的很好,依山伴水,环境优美。
这天不是周末,人也不多,顾信则先是去祭拜了父母,告知了他们姐姐已经醒来的消息,又往山下遥遥一指,笑着说,“爸,妈,你们的孙子就在那里,看到了吗?我不能常来,你们要代替我多陪伴他,或许你们已经认识了?小家伙有没有很调皮?听姐说我很小的时候简直就是咱们邻里中的混世大魔王,他最好不要像我,随他妈妈就好了,好看又讨人喜欢。”
跟父母讲完了话,他又拎着袋子来到孩子墓前。他蹲下身与墓碑等高,正好平视着上面的照片。那是一张孕期的超声波照片,勉强能分辨出宝宝的大头小脚。
“宝贝,你好。”顾信则温柔地笑着,对着照片挥挥手,“上次见面没有跟你打招呼,是爸爸错了,爸爸该打。那个时候啊,爸爸不知道你是我的宝贝。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是新衣服和玩具呢,喜欢吗?”
如果这个孩子平安降生,就是七岁多的年纪,顾信则来这之前,特意去商场买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穿的漂亮衣服和喜欢玩的玩具。当时店员小姐还夸他真是个好爸爸,可他是吗?
当然不是,他迟了八年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亏欠这个孩子……那么多。
“宝贝,爸爸要跟你说一件事。我和妈妈,已经不会在一起了,对不起。你在那边和爷爷奶奶好好地生活,要替我守护妈妈,知道了吗?偶尔……我只是说偶尔,到我的梦里来,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顾信则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又换上更加灿烂的笑脸,“你不说话呢,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我们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顾信则站起身,一个人走下山,背影孤寂。
某个瞬间他觉得她真的太狠了,一句“勿念”,真是连他最后一点念想都绝了。
如果能不在乎就好了,能早早放弃,就不会让彼此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