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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关于神话的再创造(2)

我顿时愣在那儿了。我没有想到葛老板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人家李昌国当然有理由回绝了。且不说葛老板那件事儿是谁的错,当前的燃眉之急是李昌国那里彻底没戏了。而且还不仅仅是如此,刘运平也肯定知道李昌国的事情了,也知道是缘于我的原因,让李昌国的“副厅长”泡汤了。此情此景之下,刘运平也不可能再帮我的忙了啊!现在的问题关键是,李昌国、刘运平那里没戏了,我还能他妈的指望谁?这天晚上,我一整夜都没睡着觉,满脑子想的都是引资拉项目的事儿,直到凌晨也没有想出个子丑寅卯来。一种陷入空前绝望和前所未有的挫折感紧紧地攫住我,使我急火攻心焦躁难耐,忍不住“咚”的一拳砸在床帮上,震得什么东西“哗啦”一声掉在地板上。我气呼呼地拉亮电灯拾起一看,竟是那本我看过之后随手放在枕头旁的《盘古山的传说》。我不由一下子清醒过来了:这本名叫《盘古山的传说》的小册子,怎么会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我濒临绝望的时刻出现呢?这是一种寓言式的昭示?还是冥冥之中上苍对我的无声指引?我猛然想起苗书记在会上提出的“旅游搭台,经济唱戏”的思路,忍不住大叫一声:真是天不灭萧,神助我也!一阵突如其来的兴奋彻底驱散了我的睡意,我干脆披衣起来,认真谋划起我的如意算盘来:我要借县工作会议的东风,唱旅游开发的大戏,创意一个盘古山名胜风景区的开发计划。建议参照太白山北麓的昆阳县,在山的南麓也建一座盘古庙。同时利用地形地貌,再在溪口村建一个伏羲祠和娲皇宫,与青云寺、禹王宫、淮源井等文化名胜连成一片儿,形成一个集群名胜风景区,尽可能把这出旅游戏唱响唱大。此计虽然不能马上给清溪镇带来盈利,但起码可以暂时掩盖没有项目的缺失。而且如果弄成了,引起了县里市里的注意,那将来引进的项目,可就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了。我忍不住绝处逢生的喜悦,急切地想让别人分享,半夜就拨通了柳絮的电话。话筒里传来柳絮睡意蒙眬的声音,谁呀?半夜三更的烦扰人……

我急忙说,柳絮,是我。告诉你一个石破天惊的好消息。柳絮癔癔怔怔道,萧——镇长,你这会儿……

能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好消息?我就把县里开会催逼项目、何玉芳故意装病躲避、自己被逼陷入绝境,最后急中生智想起开发盘古、女娲、伏羲等神话景点的计划,简捷地向柳絮讲了一遍。你这个想法……

是不是有点儿异想天开呀?全国各地有多少个伏羲祠和娲皇宫我不知道,但是离咱们这里数十里的昆阳县,可是就有一座盘古庙,你怎么还要建一座呢?能说人家那个是假的,咱们的这个是真的?你的想法也对,但是有点杞人忧天了。他们昆阳县是有一个盘古庙,但是昆阳县和清河县同属一个太白山,既然他们可以有,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有呢?而且我觉得问题的关键,不是谁真谁假,而是能否给当地带来好处。只要能给我们带来效益,管它是真是假呢?嗯,就算建盘古庙的想法可以商榷,但是建伏羲祠、娲皇宫的设想,有啥根据呢?当然有根据,这两个景点儿是咱们一起去溪上村那天发现的,位置就在溪口那儿。是吗?真有这样的景点?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呢?真有,千真万确。明天星期六,我带你去实地勘察一下就知道了。好呀!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不是。我是觉得……

恐怕操作起来不那么容易啊!

3.亘古的爱情

周六,我和柳絮一大早就起来了。吃罢早饭,两人悄悄溜过溪口村,来到溪口下。我停住脚步对柳絮说,第一个景点到了。柳絮停了脚,茫然四顾,在哪儿啊,我咋没看见哪?我指着山腰上的溪口说,你仔细看那个溪口,像个什么物件?柳絮仔细看了,依然一脸无解,没看出像个什么物件啊!我忍住笑说,你看那儿像不像一个曲腿仰躺的女人……

柳絮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

怎么想到那上面去了?你的脑子里怎么……

整天想的都是这样的事情呢?别管这些没用的,你只说像与不像吧?这——像倒是……

很像,可是溪口是自然形成的,咋能跟女人扯到一块了?我说,咱不开玩笑,我说的可是正经事儿!柳絮这才认真说,那你具体说说你的想法儿吧!我说,柳絮你想啊,既然神话中说,盘古死后身体可以化成日月星辰、山川河谷。那么女娲作为他的女儿,死后为什么不可以化成山形地貌呢?盘古化万物是神话传说,可是没听说女娲变山石的传说啊?呔,神话还不是人写的?神话里没有写女娲死后变山石,我们就说这溪口是女娲变成的。我要给这个景点起名为“女娲洞”,还要在这儿建一座娲皇宫。我还要把对面的山上的“顶天柱”命名为“伏羲石”,在那里建一个伏羲祠……

得,且慢,这“伏羲石”又有什么说法啊?走,咱们上到溪口那儿你就明白了。我拉着柳絮上到溪口,指着对面山腰问柳絮,你看那石柱儿,像不像男人的物件儿!柳絮“扑哧”一声笑出来,死老兄,你是怎么想的呀!还真有点神似呢!只是,它咋能跟伏羲扯到一块儿呢?我也笑起来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想呢,凡事都讲究男女相配,阴阳和谐,这是宇宙存在的潜在规律。

神话中说伏羲和女娲创造了人类,那他们怎么创造啊?性爱才是人类繁衍的根本嘛!而且性爱的双方就是伏羲和女娲啊!既然我们说溪口是女娲幻化的,为什么不能说顶天柱儿就是伏羲留给人类的标记呢?柳絮似有所悟地点点头,说,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你这个设想也相当有创意。但是你怎么实施呢?你觉得能把这件事情办成吗?肯定不会一帆风顺,但一定能够办成。你想现在的领导,哪个不想出政绩啊?县里是这样,镇里更是这样,何玉芳都快为项目的事情急疯了啊!但愿如此,祝你成功!咱们打道回府吧?你不想到“伏羲石”那儿看一看?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远看近看,感觉不同。近距离看一下,肯定有想不到的收获。那好,既然你想去,我舍命陪君子!沿着荒草掩盖的逶迤小径,我和柳絮攀登着,来到石柱跟前时,两人都累得汗水湿衣了。虽然如此,我俩感觉不到累,因为都被“顶天柱”的巍然雄姿惊住了。站在对面山上朝这儿看,只是觉得它挺拔雄伟,及至到了跟前,那感觉就更是震撼不同了:它不仅高大巍峨,足有五六丈高,而且极为雄壮,恐怕四五个人都搂抱不过来。

我和柳絮围着“顶天柱”品评转悠了好半天,转累了说累了,都说咱找个地方歇会儿吧!可是这红天老日,铺天盖地都是火辣辣蒸腾灼人的热,上哪儿去找歇凉的地方?四处搜寻了一会儿,忽见几十米外的山岩下,一蓬偌大的绿荫悄然凝立。近前一看,竟是一棵几抱粗的硕果累累的皂角树。这棵皂角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代了,只见树干粗短,粗粝皴裂,四分之三面积都没有了树皮,裸露着灰黑色的裂纹纵横的木质;树根之处龙爪丛生,虬根盘结,艰难而又坚韧地插入土质削薄的石缝之间;树干上端的枝干上伤痕累累,明显有雷击劈击灼烧的痕迹;令人惊叹的是这些历经无数岁月沧桑和创伤的树干,居然还能绿荫成盖,硕果累累,叫人不由感叹大自然奇谲生命力的坚韧与峥嵘。我和柳絮来到树下,一边歇息一边议论这棵皂角树的年龄。我说,这棵皂角树肯定是伏羲女娲当年栽种的,那时候没有肥皂,他们就是用树上的皂角来洗衣服吧!

柳絮笑着总结,你连这老树都能编出故事来。我反唇相讥,你能说不是吗?是与不是,还不是人说了算?歇了一会儿,柳絮起身找地方方便,忽在崖下叫起来道,这儿还有清水一池呢!我急忙走过去一看,果然崖下背阴的地方,有一汪七八米见方的水池,池水清澈见底,四围皆是石壁。柳絮伸手撩了一下池水,禁不住又叫,这水池里的水好凉呀!我也试了一下,果然池水沁心冰肺的清凉。禁不住击节叫道,这水池肯定是伏羲、女娲当年洗浴浣衣的地方了。柳絮又笑,现在你的眼里,啥都能跟伏羲、女娲沾上边儿了。我说,谎言说上十遍,就能变成真理。

何况这有根有秧的事情呢?柳絮笑说,说的也是,就算这是当年伏羲、女娲洗澡浣衣的地方吧!我不禁坏笑,咱们不如也沾沾伏羲、女娲的神气儿,也在这神仙之水里洗洗澡吧!把刚才登山出的一身臭汗,洗他个干干净净。你以为如何?这倒是一件美事儿,只是……咱们两个咋洗啊?当然是分着洗了,男女有别嘛!那……咱俩谁先洗呢?女士优先,当然你先洗了。在我的催促下,柳絮终于下了石崖。我在树下纳着凉,听着崖下水池撩水的声音,忽然有些坐立不安: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要去市艺校了,我真是舍不得她走啊!我走到崖边,隔着灌木丛的绿荫,大声对柳絮说了我此时的心境。

柳絮不假思索地笑道,我能去市艺校上班,还不是你的功劳?再说,就算我先去了市里,你马上也要回去的,到时候咱们想见面,还不照样容易吗?我叹道,即使那样,还是和现在不一样啊!到那时候,单位、环境、家庭,都搅到一起了,哪像现在这样方便和随意?我说着伤感起来,鼻子里带了重重的浊音。柳絮受到我的感染,好一阵子沉默不语。我指着高处的“伏羲石”和对面山上的“女娲洞”对柳絮道,如果将来风景区申报成功,这里就是伏羲、女娲创生人类的地方了。现在,就让我们两个穿越时空,回到悠远的蛮荒时代。我现在就是伏羲,你此时就是女娲。让我们一起享受原始生活的乐趣吧!柳絮似乎被我的话语感染了,一声不响地偎在我怀里……

我紧紧地抱着柳絮,脑间立时响起柳絮曾经给我弹过的一首古筝名曲《梅花三弄》,心里禁不住颤颤地笑了: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销魂梅花三弄……

我和柳絮都被对方的激情点燃了,逐渐趋于精神恍惚的朦胧状态!我们恍惚间真的穿越了千万年的时空,回到了伏羲和女娲创生人类的时代!盘古开天辟地之后,身体和天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精魂化为一男一女两个后代,这两个后代就是女娲和伏羲。他们肩负着创生人类的伟大使命啊!然而伏羲和女娲是兄妹,怎好意思阴阳交合、创生后续子孙呢?女娲红着脸害羞地说,我们既然负有这样的使命,怎么办全听哥你的吩咐吧!伏羲也窘得出了一身汗,吭哧了老半天才想出一个主意来:我们兄妹用石头做两只磨扇吧!一只代表阴,一只代表阳。做好后,我推着那只代表阳的上东山,你推着那只代表阴的上西山,然后咱俩一齐将各自的磨扇推下山,如果两只磨扇相合了,就说明这是天意,我们只能遵照天意而行了!如果两只磨扇没有相合,那我们两个就做永远的兄妹吧!于是,兄妹俩就做磨扇。做好磨扇又各自推上东山西山,然后一声呼喊,同时将手中的磨扇推下山来。

两只磨扇拖着扯天盖地的烟尘,从东山西山轰隆隆地滚落下来,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两只分别代表阳极、阴极的磨扇,竟然严丝合缝地合成了一副完整的石磨……

伏羲和女娲都被眼前的离奇景象惊呆了,兄妹俩只好害羞而又激情地抱在了一起……

阴阳合二为一,天地合二为一,山河合二为一,日月合二为一……

宇宙似乎经受不住阴阳和谐的震荡,忽然间也猛烈地战栗抖动起来,少顷,一声撼动天地的霹雳划过天际,刹那间天崩地裂,天塌地陷,西北方向的天空猛然塌下一个巨大的缺口,猛烈的狂风裹着暴雨,挟着灼目的雷鸣电闪,从缺口之处倾泻而下,不大工夫就将世界淹没了大半。大地之上一片汪洋,浊浪滔天……

整个大地就像一只巨大的木船,开始慢慢向西南方向倾斜下去……

我和柳絮此时此刻,就好像坐在一只诺亚方舟上,在摇晃震动不止的天地间四处飘摇……

两人都感觉天旋地转,日月无光,身子下面的绵延群山仿佛变成了沸腾不止的汹涌浪涛。我们乘坐的诺亚方舟不停地摇荡着,从地极的南端荡到北端,又从东端荡到西端……

我和柳絮于迷蒙之中,仿佛看见女娲猛地站起身来:我要炼石补天,堵住天上的缺口,救大地于水火之中,拯子孙于危难之际,让华夏永葆安宁,黎民安居乐业。咯咯,啊啊……

顿时,天地间充满了叮叮当当的敲石之声和咔咔嚓嚓的补天之声……

女娲在伏羲的全力帮助下,开始了炼石补天的伟大壮举……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听一声金石撞击的铮亮脆响,天上的缺口补上了,大地的倾斜止住了,倾盆的大雨停息了,地上的大水退去了。天地之间又恢复了晴天朗日的澄明,万物在阳光照耀下欢声歌唱……

我和柳絮从千万年前伏羲、女娲创生人类的伟大创举中醒来,仿佛经历了一次辉煌灿烂的涅槃!我们都觉得自己的肉体生命消失了,像伟大的伏羲和女娲化为山石一样,浴火重生之后达到了亘古的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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