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是一个踉跄跌坐在身后的木凳上。
因为当初她救了他一命,所以在燕国时,他放她离去。
突然间,安静的房间里响起阿秦的大笑声。
只是在章邢听来阿秦的大笑声更像是哭声……
翌日,头痛欲裂的阿秦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并不在自己的寝宫中。
这是……
阿秦揉了揉额头朝着四周看去,发现自己并未在自己的寝殿中。
“秦王。你醒了。”
阿秦寻声望去,只见站在窗边的人不是章邢又是谁。
“昨日……”
阿秦皱眉用力想了想,却想不起昨夜她喝醉酒来到章邢房中之后所发生的事。
一夜不曾合眼,眼中布满血丝,章邢转身看向阿秦道:“昨日,秦王喝醉了。”
阿秦犀利深邃的目光紧锁在章邢脸上,发出疑惑的声音:“本王……昨晚可以说什么,做什么?”
昨夜,阿秦喝醉酒之后,便是一直在笑。
那笑声就像是鬼叫。
听得他发怵。
章邢想了想道:“秦王昨日喝醉酒之后,一直在笑。”
一直在笑?
阿秦愣了愣。
她蓦地掀开盖在她身上的锦被,走到章邢跟前,在章邢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阿秦径直撕开章邢的衣衫。
布料撕裂发出声响。
章邢瞪大眼睛看向近在咫尺,撕烂他衣服的阿秦,一抹红晕迅速自他脸上窜起。
素来出口成章的章邢变得口齿不清。
他支吾道:“秦王,你……你做什么?”
撕开衣衫,章邢白皙的肌肤暴露在阿秦面前。
章邢只觉阿秦灼灼的目光落在他胸前,就像是滚烫的烙铁,烙得他胸前的肌肤滚烫。
没有被她睡!
在有这个认知之后,阿秦长松一口气。
下一瞬,章邢发现分明是阿秦撕开她衣服的。
而现在阿秦又一脸嫌弃的转过身去,沉声道:“把衣服穿上。”
“……”
就连章邢自己都不知道,原本满脸惊恐的他眼底竟流露出一抹异样的情愫。
衣衫不是被阿秦解开的,而是被她直接给撕烂的。
这要他如何穿好。
而阿秦好似也意识到这一问题。
气氛变得尴尬。
“秦王……”
章邢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而阿秦就像是一阵风,转瞬推门而出离开房间。
章邢被困在燕国皇宫,插翅难逃。
后面过一段时间,阿秦都会出现在他面前。
但阿秦并没有在像第一次那般,喝得醉酗酗,坐在房间里一直哭。
而是特定前来告诉他,她灭了韩,灭了赵,灭了魏,很快便会灭了他的国家。
曾经她游离七国,其他六国皆有她曾经布下的眼线,她大秦有着天下第一富商作为财力后盾,想要灭六国并非难事。
“章邢,本王会让你亲眼看到,你们燕国是如何被本王灭掉的。”
正阿秦所说的那般,当她再次踏上燕国的土地时,当她再次与逄阿相见时,她带去的是杀戮。
她将对逄阿的恨,全部发泄在燕国百姓身上,残忍屠杀就像瘟疫在燕国的土地上蔓延。
天边绯红的云就像是燃烧的火焰。
“驾!”
身着一袭青铜铠甲的阿秦骑在高大的汗血宝马之上一路冲入燕国皇宫。
七年了。
今日,她便要毁去燕国的王位,将逄阿斩于自己的宝剑之下!
阿秦以为自己要一路杀入皇宫,令她惊讶的是的整座皇宫就像是一座荒城。
偌大的皇宫一片死寂。
阿秦冲入大殿,却看到站在大殿里的逄阿时神情一怔。
“阿秦。你来了。”
逄阿的语气没有丝毫紧迫感,就像是在与自己的老朋友说话一般。
大殿上,阿秦怔然看到堂堂燕王逄阿竟然身着一袭粗布麻衣,俨然如同五年前与她游历七国时的装束一模一样。
看到逄阿唇边清浅的笑,这一瞬间,手执青铜宝剑的阿秦不仅产生错觉。
她觉得自己仿佛……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她并非满手沾满鲜血,给世间带来杀戮的秦王。而仅仅只是与逄阿一起跋山涉水,以物换物,赏花观月的阿秦。
五年前,当她被那蓝扇了耳光,当她被逄阿赶出燕国时,心如刀绞的她在那时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她仰慕自己的师父,可是她却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逄阿……
“阿秦,你来了。”
仅是轻飘飘的一句话,阿秦却觉得就像是千斤重锤狠狠垂在她的胸口,在她自认为无坚不摧的心上砸开一道裂缝。
不!
阿秦紧了紧她拿剑的手。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心神大乱。
这不过是逄阿计谋!乱她心神!
“逄阿。恐怕你此生都不想再见到我。”
阿秦的声音就像她拿在手中的宝剑一样冰冷。
听到阿秦冰冷的声音,逄阿并未反驳,他仅是用自己深邃如海的目光紧锁在阿秦脸上。
直到这一刻,逄阿依旧在隐藏,隐藏他心中对阿秦浓烈的相思。
“阿秦。”逄阿挂在唇角的浅笑未敛,他道,“人,无论是这坐拥天下的王,还是坊间的百姓,皆有一死。能够死在你剑下,逄阿亦是死而无憾。”
阿秦闻言一声冷哼。
“逄阿,你的命本来便是我的!”
阿秦极是不爽逄阿挂在唇边的浅笑。
寒光一闪,她提剑便朝着逄阿而去。
正如她所料的一样,逄阿并没有傻傻地站在原地,等着被她杀。
因为逄阿的躲闪,阿秦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阿秦第一次认识逄阿是在七年半之前,那时她因为无聊,便拿着夜明珠半夜跑到林子里瞎逛。
没想到竟会遇到站在一颗歪脖子树下等那蓝的逄阿。
过去阿秦以为改变她人生之人乃是她的师父吕不韦。
直到她孤身一人狼狈地游历完七国,回到赵后,她才发现,真正改变她的人其实不是吕不韦。
就算没有吕不韦,她依旧有想要弄死嬴异人,成为秦王,统一七国的野心。
她不过是在遇到师父之后,师父助她加快了这一步伐。
可,她在遇见逄阿,睡了逄阿之后,后来她就算迷倒了吕不韦,她亦是无法对其下手。
逄阿胸前有着一道狰狞的刀疤。
看到师父光滑的胸膛,曾经那般觊觎师父的她,却反而对这样完美的身体索然无味。
阿秦悲伤地发现,除了逄阿之外,她无法在爱上其他人。
除了逄阿之外,她无法在睡其他人。
过去每逢打雷,她会兽性大发。
可当逄阿不在之后,她发现自己完全可以躺在龙床之上,静静听着雷声,不再有任何想要的欲望,有的唯剩想要杀了逄阿的心。
成为秦王之后,她征战沙场,每日无论再累,她皆会拿出时间来练剑。
为的便是今日杀了逄阿!
他的阿秦,终于成为了秦王,成为统一七国的秦王。
可他今日之后,便在无法看到他的阿秦。
但他不悔。
不悔,当初为了让章邢替她解蛊,而成为终究有一日会与阿秦生死交锋燕王。
不悔,分明爱着她,却被她所误会着。
阿秦锋利的宝剑从他脖颈处堪堪擦过,几缕青丝随风而落,逄阿白皙的脖颈转瞬多出一道血痕。
逄阿一边以他最快的速度躲避开阿秦的攻击,一边道:“阿秦,你的武功进步了很多。”
阿秦一声冷哼,再次提剑朝着逄阿的要害而去。
阿秦道:“逄阿,这么多年来,不过是你这燕王当着太舒坦。”
阿秦出招狠辣,而逄阿则是只守不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逄阿身上已经处处是伤。
虽外表看似狼狈,但他那双深邃的眼却不起波澜,淡然自若。
逄阿所有的注意力并非放在阿秦的剑招上,而是紧锁在阿秦的脸上。
普天之下,世人皆知,他独宠他的王后,那蓝。
但任谁也不会知晓,他爱的人并非外界盛传长相貌美宛如天仙的那蓝。而是眼前长相英气,经历杀戮,霸气凛然的秦王。
“阿秦。”
在阿秦的宝剑刺入他肋骨中时,他忍不住问道:“这几年,你过的可好?”
一丝复杂的情绪自阿秦眼底闪过。
她随即大笑道:“杀了你,本王会过得更好!”
是吗?
从他成为燕王的那一刻起,他便知自己绝无可能再与阿秦在一起。
既然如此。
他只求阿秦能够过得更好。
他只有这个愿望仅此而已。
锋利的宝剑转瞬从他肋骨抽出,逄阿缓缓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阿秦,若是有来世。
我希望自己仅仅只是你的奴逄阿。
很好。竟有死的觉悟!
见逄阿缓缓闭上眼,阿秦紧握着手中的宝剑,朝着逄阿胸口而去。
这一瞬间,已经闭上眼睛的逄阿并没有看见,阿秦眼中闪过的不舍。
这么多年来,分明是她信誓旦旦地在章邢面前说,她要灭了燕,灭了逄阿。
但真当她准备结束逄阿的性命时,她握剑的手就像是被别人所控制了一般。
当年那蓝之所以并未能杀了逄阿,便是因为逄阿的心脏比起正常人来说长偏了一寸。
而现在她提剑的手,却偏偏朝着正常人心脏的位置而去。
“唔。”
逄阿发出一声闷哼,他闭上的眼却因为惊诧而蓦地睁开,朝着阿秦看去。
心中极是慌乱。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心情,阿秦发出一声就像狼一样的嘶吼声,用手中的宝剑径直刺穿逄阿的胸膛。
仅是眨眼之间,殷红的鲜血就像是海棠花一样迅速在逄阿胸前绽放。
阿秦就像鹰隼,用她那英气凛冽的目光望向逄阿,她道:“逄阿。本王说过,给本王带来伤害致人,本王会百倍还之。本王又岂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去。来人!去把燕后给我找来!”
此时大殿内除了阿秦与逄阿之外,看似并没有其他人。
阿秦就好似在与空气说话一般。
但实际上,却有阿秦所养的隐卫藏在暗处。
听到阿秦的命令,藏在暗处的隐卫立即在皇宫搜寻燕后的下落。
过去那蓝是黑翼头目,但就在她选择虚荣,选择成为燕后的那一刻时,她的武功已经被逄阿所废。
阿秦的隐卫想要抓失去武功的那蓝再简单不过。
曾经那蓝扇她的耳光,她要百倍还之。
只是当她看到那蓝时,她甚至以为是隐卫抓错人。
三年前,她所见到的那蓝清丽美艳,国色天资。
可是现在跪在她面前的那蓝却……整张脸已经被毁去。坑坑洼洼的脸看上去比树皮还要硌人丑陋。
很明显那蓝脸上的伤是旧伤。
怎么会这样!
阿秦英气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同样,那蓝在看清秦王的容貌时,她的震惊远远大过阿秦。
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是你?”
那蓝张了张嘴,发出难以自信的声音。
但那蓝的震惊并没有结束。
因为她发现逄阿已经动也不动地躺在血泊之中。
逄阿他……死了吗?
“你……你杀了他?”那蓝一怔,随即在这空旷的大殿内发出大笑声。
“你竟然杀了他!”
那蓝的笑声中满是嘲意。
不明白那蓝到底在笑什么。
阿秦目光沉了沉。
“你也会死。”
听到阿秦的话,那蓝神情一怔。
燕被秦所灭,身为燕后,她自然知晓自己再劫难逃。
她渴望权利,所以当年黑翼头目用第一把交椅的地位诱惑她时,她想也不想便将匕首送入逄阿心口。
所以当逄阿问她到底是要她的美貌,还是要凤倾天下的权利时,她毅然选择了后者。
美貌又如何?
她想的不过是用美貌来获得权利。
如果可以拥有凤倾天下的权利,她还要美貌何用?
以前头儿说她铁石心肠,她并未反驳过。
除了她自己,她不会爱上任何人。
这三年来,逄阿答应她的话,并没有食言。
以至于坊间有传言说她国色天香,得燕王独宠。
听到阿秦冰冷的话,那蓝望向阿秦写满戾气的脸回答道:“我如果说自己怕死的话,你会放过我吗?”
那蓝顿了顿又道:“只是若非我亲眼看到,恐怕就连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即将统一七国的秦王乃是一名女子。而且你所杀的燕王其实……一直以来爱的人都是你。”
“你说什么!”
似乎想到什么。
站在那蓝跟前的阿秦就像是被雷劈到浑身一僵,只听到那蓝继续说道:“没错。毁掉我的脸是燕王,就在三年前将你逐出宫的那日。那日我生生挨了逄阿一百个耳光。最后他拿着能够治愈我脸上雪玉膏问我,我是要后位,还是要我的容貌。当时逄阿如此待我,我只当逄阿是对我爱恨交加。
三年来,我不再美貌。逄阿完全可以宠幸别的女人。可是这三年来他谁都没有碰过。我甚至愚蠢地以为,他之所以不碰那些女人,是因为即便我已毁去容貌,他心中依旧有我,那怕是深爱之后的怨恨。
可是有一次我却在无意中听到在御书房中研究各国文字累到睡着逄阿口中低声唤着你的名字,阿秦。
原来,你才是这三年来他不碰女色的原因!
当时我煞是不明白,他为何整日废寝忘食的研究各国文字。但今日我看到你,即将一统七国的秦王,我终于明白,原来他立我为后,还有研究七国文字,皆是为了你!
可笑的是你竟杀了他。”
那蓝说完,空旷的大殿内,再次响起她的笑声。
她容颜仅毁,没有权利,她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
还不如在这世间落下一与燕王同生共死的美名。
那蓝唇边的笑褪去嘲讽的意味,她扬起脖颈道:“要杀便杀。”
脑中阵阵嗡响,沉浸于震惊之中,阿秦并没有听到那蓝所说的话。
她手握青铜宝剑在沙场上所向披靡,从未像今日这般双手颤抖不已,只觉拿剑的气力都没有。
冷面鬼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良久。
阿秦回过神来,缓缓低下头。
“你是说,逄阿从头到尾,没有碰过你?”
阿秦虽然是在问,然而她的语气却是肯定。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不等神情一僵的那蓝回答,阿秦微眯着眼又道:“原来,你从头到尾,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
“不!”
“我怎么会是棋子!”
“我不是棋子!”
那蓝丑陋的脸变得更加狰狞,她朝着阿秦大声喊道:“我乃是堂堂燕后,怎么会是棋子!我是集宠爱于一身的燕后,你……你才是棋子!”
“哈哈哈。我是燕后!受燕国万千女子嫉妒的燕后,我想要什么,逄阿他都会给我。你说我怎么可能是棋子呢。”
“没错。”
“我不是棋子。”
“你才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