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折扇斟玉液,春风垂帘双栖影。
独留杨林两人,一个蒙着眼东张西望,一个低着头呆若木鸡,惹来众人怪异目光,闲言碎语不停。
“王兄,你说这地儿是不是邪乎得紧?”
“诶!李兄,您今儿个有什么新鲜事?”
“这还用李兄说?你们看啊!那两人来春吟楼,男的蒙着眼,要不是头上有毛,愚弟还以为是个和尚呢!女的就更绝了,长得比花魁还漂亮,你们说她……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陈兄此言差矣,待老李我分析分析。首先,男的肯定不是瞎了,至于女的,你们瞧她面红耳赤,多半是羞的。我看呐,是这么回事!女的估摸着是床上功夫不行,那男的又特别能干,此消彼长,男的自然就欲求不满了,女的也心怀愧疚,所以小两口在床头这么一商量,就决定来春吟楼里,偷~师~学~艺!但是这女人啊!都是善妒的!不准自家汉子偷看别的女人,那就只能把他那对招子蒙住咯!”
“不对不对不对!李兄,既然女人善妒,不准自家汉子看别的女人,那定然也是不允许摸的,可他两只手没绑着呀!”
“陈兄这么一说也对哦!”
“老王我有个感觉……”
“啥感觉?”
“你们说……这俩人会不会也和那沈老爷那口子一样?女的……哎,你们刚才没看到,女的咻地掏出一把剑,逼退了玉儿姑娘,这女的呀,多半是修真之人,而这男的来春吟楼还蒙着眼,肯定是被女的治得服服帖帖。”
“王兄,你这话有点矛盾呀!既然女的这么厉害,为何把自家汉子拖到春吟楼来?”
“李兄莫慌,听我慢慢道来!这男人最喜欢的……是什么?”
“钱?”
“不对。”
“天下无敌的武功?”
“你觉得这玩意儿能从春吟楼弄到吗?”
“噢!”陈李二人恍然大悟,齐声道:“是女人!”
“没错儿,而且是美人!老婆长得如此漂亮,要让这男的和一般女人睡,那和母猪睡有啥区别?所以就要选这道州城里最好的春吟楼!但是,把自家汉子拖到春吟楼里来,对这女的有什么好处呢?”
“这……花大钱让自家汉子出来跟别的女人厮混……怎么想这女的也是亏大发了,恕愚弟猜不出来。”
“很简单!这女的……在外头……有姘头!得趁汉子乐呵时,伺机偷跑。”
“何以见得?”
“这还用我说,不有个明摆着的事儿嘛!沈府的跛子老爷,和他那貌美如花的小媳妇!”
“诶!王兄这话真是一阵见血!想那常小环何等姿色,一身修为也颇为不弱,快意门老少三代,至少上百号弟子,哪一个不日思夜想跟她睡上一睡,可惜全不入她法眼!凭什么沈老爷能独摘这一朵梨花?钱多呀!但可惜,沈老爷……跛子一个,还一点修为也没有,你们看过他那张脸吧!啧啧啧!老成什么样儿了!”
“说起沈老爷这事儿,哎嘿!王兄、李兄,我这儿可是有证据的!”
“啥证据?”
“铁证!你们知道吧,我老陈就是一个卖画的穷书生!哪有什么闲钱来春吟楼里潇洒!”
“怎么?突然发达了?也不跟兄弟们说说!”
“这不是在说嘛!我这画呢……算不上名家,但愚弟自诩上佳,两位兄台没意见吧?”
“陈兄的画,我们岂敢妄断!老王我只想讨一幅喜鹊吟春图来,挂在窗边,日日听鸟叫。”
“哈哈哈哈!这说得也太玄乎了,愚弟哪有那本事!不过前几日,还有一人对愚弟的画说过类似的话。”
“谁?”
“常夫人。”
“可是……沈老爷的?”
“可不正是?那日天气并不好,起了风,还下着绵绵细雨。我本不打算出来招摇,可那常夫人却莫名其妙来到我店里,盯着那《黄鹂》看了半天,哦,黄鹂就是这楼里的那位姑娘,你们懂的吧?”
“都懂,都懂!”
“话说那常夫人在画前停驻良久,说黄鹂骚得很,光是一句话就堪比杨师虎的催情药,她还伸手在画上摸,一脸陶醉的模样,我还以为见了鬼。”
“赶明儿个,我们也去见见鬼。”
“去去去,净瞎扯。常夫人在画前站了许久,我怕她累着,就搬个小凳给她,哪知她背后长了眼,还不等我把凳子放好就突然坐下,一屁股把我的手压在凳子上。可把我给吓坏了,急忙抽手,但我抽一寸,常夫人就往我手上蹭一寸,还扭扭捏捏的,发出些怪怪的声音……你们懂的。”
“都懂都懂!”不知何时,三人的脖子都已伸得老长,三个脑袋挤在了一块儿。
“我老陈,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是读圣贤书的,决不可勾引有夫之妇,心急之下便使上劲儿,猛地一抽,哪知那常夫人突然站了起来,害得我往后一跌,摔了个四脚朝天。常夫人见我摔倒,急匆匆过来扶我,我本以为她是一片好心,哪知她竟佯装摔倒,整个人都压在了我身上,胸口那一对……呃……就是压了过来,可吓死我了!咳咳!”
“怎么怎么,你别停啊!”
“口渴,喝口茶!”茶水一饮而尽,老陈继续道:“我老陈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
“这句说过了!”
“哦哦!我老陈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朝着常夫人深鞠一躬,也不敢明说,就说老陈我写字画画,身上沾了墨水,脏。想来常夫人是明白我意思的,之后就没碰我了。”
“你傻呀你!”
“愚弟是傻了,竟然忘记挑几幅好画送给常夫人赔礼,常夫人便走了。”
“哎呀,可惜!”
“不可惜不可惜!过了两日,天色转阳,我正要把家当摆上街招揽客人,刚推门,却见常夫人已在门口等着了。”
“来干啥?买书画?这可是贵人呀!”
“不是买画,是订画,说是叫我给她订做一张画,就画她自己,还说要比那黄鹂更活灵活现。”
“那敢情好呀!”
“我也以为遇上贵人,高高兴兴摆好家当准备画,哪知常夫人却要我关上门窗。关上门窗我可怎么做生意?我本是要拒绝的,但一想到既然贵人有要求,那就得将就着,我便关上了门窗。可关上还不够,她还要我锁上,我也只好锁了。这下子总算可以开始了,我叫常夫人站到一旁,碳头刚落了个印子,常夫人就开始抱怨屋里闷热,我寻思着这大清早,就算太阳好也还算不上闷热吧!不过一切都依贵人说的办,我正要开窗透透气,常夫人又不准,把我往座位上一推,两手交叉,往她自己肩上一扒,我的娘诶!那可差点把我给吓断气了,但定睛一看,还有一层轻柔绸衣,幸亏如此,不然这对招子肯定能给她闪瞎了。常夫人嘻嘻娇笑,笑我好色又胆小,这真是冤枉啊!试问那个读书人不会被这一手给吓着?”
“那可未必,换做是我们,指不准会发生了什么?”
“你们就逞嘴皮子的能,当着我的面自然胆子大,诶!跑题了!当时我虽然给吓得不轻,可我毕竟是画师,岂能心乱?就大喝了两口茶,镇定下来继续画,常夫人没一会儿又说闷,我心想她应该不敢像刚才那样,毕竟再扒下去可就真的要露出春光了。”
“那她做了啥?”
“她确实没继续扒拉衣服,而是把窗子给推开了。”
“那还了得?这要给人看见了,你小子以后就是整条街上最风光的偷情汉?”
“非也非也!我家一面朝街,一面朝河,她把河边的窗子开了。”
“哦。”
“常夫人坐在窗边,看着外头风景。明晃晃的太阳晒在常夫人胸口,那柔滑的丝绸把光照映出来,闪得我眼睛疼,所以当时就没注意,直到我开始画到下面时,才发现常夫人趁着影子重,竟然把裙子给掀了起来,两条光溜溜的大白腿,翘着二郎腿,啧啧啧!可吓死我了!”
“你也忒胆小了,就这么会儿,你都被吓死多少回了?”
“你不懂,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又来?这句说过了,别再说了啊!”
“是是是,我当时吓得慌了,急忙劝常夫人放下裙子,常夫人却笑我看爽了才开口,可真是冤枉了,我之前那是真的没看到。好在常夫人也不是刁蛮任性之人,马上就放下了裙子,但又不肯坐了,她跑到另一面,把朝街的窗子也开了,我差点就被吓……”
“你没死,继续!”
“我慌忙叫常夫人把衣服收拾好,常夫人却冲我笑,说她衣裳从来都是下人打理的,自己不会弄。我……我……”
“你啥你呀,这意思还不明白?”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可我毕竟是读圣贤书的,虽然不是什么正人……”
“打住,这句跳过。”
“我明白她意思,我小心翼翼只拈着衣角往上提,生怕碰到了,可常夫人却突然乱动了起来,我一个不小心就……就……”
“别支支吾吾啊,就怎么样啊?”
“就不小心摔倒了。”
“你可真是人才,好端端怎么会摔倒?”
“你们当时不在场,没看到,那常夫人明知我拈衣裳特别小心,她非要乱动,我拈不稳,就反反复复拈呀拈,比穿针引线还专注,突然常夫人往我身上一蹭,我吓得连连倒退,一不小心绊到了椅子。这人摔倒时……你们也该体会过,我下意识就往前抓了一把……”
听到此处,老王老李眼珠子往外一挺,小心翼翼问道:
“这……你……抓到了……什么?”
“啥也没抓到。”
“嘿!老陈,你搁这儿消遣我们呢?”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当时虽然什么都没抓到,却被常夫人一把给抓住了,那常夫人不愧是修真之人,力气大得惊人,她轻轻一拉我便扑腾跳了起来,一个趔趄撞进了她怀里。”
“我的娘啊,你胆子是真的大呀!”
“我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就是……没站稳!”
“借口,都是借口!”
“你们就不要说风凉话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当时一头撞进她胸口,恍惚间,竟然看到沈老爷从窗外走过。”
“你说真的?”
“我当时心里慌,也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像,不知是真是假。”
“那之后呢?沈老爷走了之后呢?”
“沈老爷走之后,常夫人立即整顿好了衣裳,一点不像从没亲手穿过衣服的样子。”
“你这不是废话嘛?就是皇帝,也不全是别人伺候穿衣的,穿好衣服了,然后呢?”
“然后就把画画完了,我说要花些时间裱起来,叫常夫人十天后来取,没了。”
“没了?”
“真没了!”
“那取画当天,有啥事没?”
“嘿嘿嘿,不急不急,先喝酒,来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