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到来了那一天。虽然只隔着几十个小时,若素却感觉像过了好几个春秋,往年对校园的记忆不断往脑中涌现,仿佛回到衣袂蹁跹的时节。
这一天,若素还是早早把这几天擦了干净的家具地板又好好洗刷整理了一番。家里的干净整洁是主妇们对客人最大的尊重。既然是约到家里,哪有光打扮自己的道理。中国女人向来爱揽活,若素心想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自己约人到家里来呢,以往都是丈夫隔三差五带人来家里,没怀孕之前她总是要在厨房忙碌一整天,随时照顾着客人的餐碟酒水,等到人走茶凉本盘狼藉,本就没什么胃口的她更是心生厌恶。
她一直旁敲侧击跟丈夫说自己讨厌别人来家里,然而她也知道很多事很多工作丈夫不方便在公众场合谈论,她也知道他希望朋友都来看看他过得很好有个贤妻,这是个顶让人艳羡的事。若素也只能作罢。其实男人爱面子,女人又何尝不是。
她若无其事猛灌一大杯咖啡,才把自己透支的体力召回一点刺激。耷拉的眼皮也开始狰圆,每个主妇都是疲惫又警惕的母狼,然而公狼却总觉得不够美丽从容。若素想起丈夫老是责怪自己不打扮不化妆也不戴首饰,若素心说:你看我还有时间和心情吗?全身都是污渍和辅食残渣,戴个圈都能划伤孩子的脸,有这个挑剔的时间不如自己多分担一点!然而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她知道他并不理解她,这世上没有什么感同身受,顶多是同样经历的惺惺相惜。
每个生过孩子的妻子似乎都对丈夫抱有怨气,而张扬似乎还觉得自己做得不错,毕竟他闲来无事还是会抱抱孩子,这不是在分担了吗?妻子衣食无忧想买就买,有何难事?他不晓得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各种选择都会消耗人的快乐和意志力。
贺楠好像很体贴,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发来讯息:“我就在附近,你确定你家方便,不会打扰吗?”若素心里其实也不是一百个放心,生怕自由时间居多的丈夫回家,她怎么也解释不清。她只好速战速决,把详尽门牌发过去。
若素未免隔壁邻居老太太发现碎嘴,赶忙给贺楠开门,然而面前这个年轻,白净,瘦削的男孩,确像极了她弟弟的朝气蓬勃。再看她,全身松垮的灰色棉质家居服已经洗得发白,头发简单的扎着,脸色暗黄得没有光泽,长期的睡眠不好和身体劳累导致若素有了颈椎前倾和驼背含胸,足足像个小老太太。
若素没时间掩饰,赶忙把酒从储藏室拿出来交给贺楠,简单地说:那就拜托你了,我想尽快折现。她努力少说话,说得商务一些,好让对方猜测不到她想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贺楠细细打量了一下她的酒柜,又扫视了一眼缠绕在膝边的小孩,这才看向若素,缓了一下轻轻说:好。
若素道谢,开门送客。贺楠愣了几秒,似乎欲言又止,转身对若素说:照顾好自己,便飞快下楼去也,快得像个不落虚名的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