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若素低下头，孩子肥嫩的小奶手把震动的手机拿过来，正巧看到这是老同学贺楠发来的讯息。
要说也是自打婚后就没联系过的，彼此也只是偶尔在朋友圈的点赞之交了，若素不知此番何意。她只是苍白的脸庞忽然恢复血气，好像知道这世间也不全是冷冰冰。
“你好。”她沉默着，放松着，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底气。似乎也只有孩子、丈夫，父母，会瞬间击垮一个人。然而前后两者，好像爱都来不及。
“你好吗？”贺楠的提问恰到好处，又让人心生狐疑。若素没往深处想，人一生怒气，直失去理智，她现在只需要一个出口，一个宣泄口，如果真的有树洞和巨型垃圾桶，若素肯定需要在那里嚎啕一阵。曾经的全校状元，琴棋书画都拿的出手，绰号江南刘若英，如今却混到没有收入全职带娃，被丈夫冷言冷语嫌弃黄脸婆？若素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但被践踏在地稀碎的自尊不顶饭吃，她只觉得对方也许是友不是敌。
“不好，你呢？”若素毫不客气，天生倔强的她果断的承认，似乎带着某种对命运的不服气。
而对方偶尔显示“正在输入”，却半天不回一字。若素抱着孩子发怔，却是越来越摸不着头脑。她反复琢磨这个贺楠，只记得他沉静如水的面庞看不出情绪，有异于所有孩子的活泼与好奇，冷峻的单眼皮似乎永远盯着书本。他从小学就坐在自己后排，初中是，高中也是。成绩不算好，却总能进重点班。平时少言少语，爱看小说，若素也只是往后传卷子时偶尔能看到他抬起的眼睛。最后一次见到他，应该也就是大学寒假时回高中办的同学会吧？然而他参加与否，若素一点印象都没有。
带着骄傲与自信，若素毕业后也是一路畅通，年年拿最高年终奖，同行也是略闻其名。然而架不住创业男友的美好蓝图，加上当时若素父亲病重想看女儿成家稳定下来，两人虽然磨合很久还是匆忙结婚，婚礼还没办，父亲康健，孩子来了，若素刚照顾完父亲又孕反严重，身体一下垮了，工作不好强留递了辞呈，这才安心在家休息。说是休息，其实家务不断，有了孩子更是忙得首尾难顾应接不暇，偏偏丈夫张扬有孩子后愈发暴躁，又嫌家务做不好又嫌妻子不赚钱，虽然事后总是道歉说自己压力大事情多心情烦，但若素心里已经对他分外失望。每个步入婚姻的女人总觉得自己的丈夫一定不同，每个孕妇也都以为自己的丈夫会是最爱孩子的那个，结果总是让人失望，他们无一例外都变成那个耀武扬威喜怒无常对家务孩子视若无睹的——低能儿，一个没有长大却情绪爆饱满激动的熊孩子。
不知道这么多年都没有交集的贺楠同学，是否也是这样一个已婚男？若素冷笑一声，刚想摁掉手机却看到贺楠发来一条消息：“有需要随时找我，我就在你身边。”
若素呆住了，这话似是远处一声惊雷，似有缘由又让人猝不及防。要说对若素新生好感的人并不算少，但从小受到传统教育的女孩，还是对所有异性保持距离，二十多年的时光中也只有丈夫攻克了她的心扉，只是曾经。她料想自己好像并没有给对方造成误会的暧昧条件，但又觉得这句关心似乎有点见效，雪中送炭的暖意哪怕莫名其妙的一点点，也让寒心的人对这个世界有一丝犹疑。
若素一时不知道回复什么，而孩子经历了这一场大吵和呆若木鸡的母亲，一下慌了神开始大哭起来，豆粒大的泪珠不断涌出，若素直擦不完，心里对丈夫千百次的失望幻化出一点恨，悄悄在心底发芽。等她再去看与贺楠的聊天，却发现已经撤回，以至于她满心疑问，是否是自己出现幻觉？亦或是渴望有这样一个人，让自己有枝可依，鼓起勇气逃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