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他!给我狠狠的打他!”
半山腰上的一块平坦之地,四个幼童正在打架,其中一个看似八岁左右,身着华美衣服、脸盘滚圆的幼童站在斗殴的外围,扯着嗓子大声呼道。
说是斗殴,其实是三人正在群欧另外一名幼童。
被打的这名幼童,衣衫破烂,脸颊上呈现一块红肿,显然是被众人一拳击伤。
但他丝毫也不畏惧,眼神里透出一股倔强之气,左闪右躲,与三名对手继续周旋,似乎不被对手打得瘫倒在地,就一定不会认输!
“萧二狗,只要你答应从小爷我胯下钻过去,小爷我就要他三人不再为难你!”那名胖胖的幼童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冷冷的说道。
原来,被打的幼童名叫萧二狗,从这名字可以看得出来,他出身在一户穷苦人家,只有穷苦人家的孩儿,才会有“二狗”这样的名字。
萧二狗正在应付对方三人的拳打脚踢,手脚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回答那名肥胖少年的喝话。
这时一名幼童挥出一拳,直冲萧二狗鼻尖而来,拳势狠劲,若是砸在鼻尖之上,定然疼痛难忍,流血不止,萧二狗心道“不好”,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躲避其他两名幼童的攻击了,侧头避过冲来的拳头,抬起两只手猛地抓住对方的手腕,张口狠狠地朝下一咬!
“哎呦!”被咬的幼童发出一声惨厉的叫声,另外两名幼童闻声停了下来,呆呆的站在一边,不敢再动,他们想不到萧二狗这人狠起来,绝不比村子里那只凶恶的大黑狗要差,只见被咬幼童的手掌,留下深深的两排牙齿印,鲜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滴在地上。
“痛死我了!”受伤的幼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站在边上那名胖胖的幼童大吃一惊,走上前来,看了看地上那名幼童的手掌,眉头一蹙,眼睛里涌上一抹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冷厉神色,转过身来,望着萧二狗,说道:“你竟敢伤了赵松,今天少爷我要亲自教训你,打断你的狗腿!”衣袖一捋,率领另外两名幼童,朝立在不远处的萧二狗逼了上来。
萧二狗本来不想与他们纠缠,无奈之下,才将对方一人咬伤,现在势成骑虎,对方定然不肯罢休。
“他们人多,我一人肯定不是对手,只能跑了!”萧二狗掉转身来,往山上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大声说道:“李云贵,我不是有意要伤赵松,你们太欺负人了!”
那名叫李云贵的肥胖幼童哼哼而声,并不回答,率着其他三人,一直在后面紧追。
萧二狗气喘吁吁,延着山道往上跑,亏得他是穷苦人家出身,平日里挑水劈柴,生火做饭,身体还算健壮,那李云贵及其他三人,就不及他了,落在后面越来越远,过得一阵,就听不见声音了。
萧二狗回头望了望,不见李云贵他们,这才停下来,缓缓走到一块大石头旁边,坐下来想要休息片刻,刚刚一阵奔跑,他也疲惫不堪。
他大声的喘了几口气,过得片刻,心跳才慢慢平静下来。
今天的这场遭遇,实非由他而起!
只怪那李云贵太过欺人,平日里仗着他爹是村子里的村长,在一群十来岁以下的幼童里,自视甚高,瞧人不起,总是使唤这个,呼喝那个,而其他幼童得了李云贵的好处,当然以他为头,听他吩咐。
但萧二狗是个例外。
萧二狗从小没有爹娘,他娘在他出生的那日,就死了,他爹过得不到一年,也因病而亡。
据村子里的老人说,萧二狗出世那日,天下大雨,雷电轰鸣,红光布满整个天空,村子里的人都吓得将门窗紧闭,不敢探头观望外面异象。
隔壁好心的张婶,听到阵阵揪心的呻吟,这才颤颤巍巍打开房门,走进邻居的屋子里,帮助接生,张婶自己有过生肓经验,对于接生,勉强应付得下来,萧二狗这才能够来到这个世上,否则,还很难说。
自萧二狗双亲亡故以后,隔壁的张叔张婶,就担负起了照顾萧二狗的责任,他们也将萧二狗当自己儿子一般对待,平日里有什么吃,有什么穿,总少不了萧二狗一份,生活虽然清苦,但萧二狗总算活了下来,慢慢长大,现在已经长成一名七岁幼童。
但人善被人欺,人穷被人嘲。
萧二狗爹娘在世时,除了一座房屋,没有其他什么家产,去世过后,家里更是一贫如洗,辛亏好心的隔壁邻居张叔张婶帮助抚养,萧二狗才能生存下来,虽然张叔张婶也是穷苦人家,并不富足。
村子里的有钱人家,自然瞧不起萧二狗,他们甚至认为,萧二狗爹娘的死,也是因他所致。
那日他出生时产生的异象,村子里的人至今记忆犹新,那种恐惧的景象,很多人不敢再去回想,望见萧二狗,走路时都远远的避开,生怕挨得近了,沾了晦气。
“萧二狗克死爹娘,天生一个克星,你们不要跟他一起玩……”村子里有孩子的人,大多这样吩咐自己的孩子。
很多幼童,从小就听着这样的训诫长大,自然对萧二狗有一种极大的偏见与戒备,从来就不与萧二狗一起玩耍,而且,在路上碰到他时,免不了还得羞辱他几句。
这里面当然少不了李云贵!
李云贵是村长的宝贝儿子,也是村子里的孩子王,每次遇着萧二狗,都要骂几声“狗杂种”!时不时还动手挑衅,想用拳头揍几下萧二狗,不过村子里人多,老人们望见,总是将萧二狗扯到一边,使他免受拳头之苦。村子里的老人,虽说不待见萧二狗,但望见他受欺负,还是于心不忍的。
今日也是运气使然,张叔吩咐萧二狗上山打柴,偏偏遇到了李云贵他们几人。
李云贵逮着机会,自然又想欺负萧二狗,要萧二狗从他裆下学狗钻过去,如若不从,就要用拳头打萧二狗。
萧二狗自是不肯,这才发生了刚刚的一场冲突。
望着脚边的一株不知名的野花,萧二狗心里很不好受!
“这一株野花,生在山中,无人陪,无人疼,下雨时遭受雨淋,冬天时遭受寒冷,好生可怜!”
他感叹的是野花的际遇,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哀怜自己的身世!
小小年纪,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萧二狗早就知道自己没了爹娘,张叔张婶只是好心将他养大的人,并不是他的亲生爹娘,所以,村子里的其他人,总是以歧视的眼光看着自己。
“哈哈哈,原来狗杂种躲在这里!”
正当萧二狗冥思之际,不远的山道上突然响起李云贵的声音。
他霍地站了起来,望见李云贵四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想来自己刚才太过沉迷思绪,竟未发觉!
“还想跑吗?看你往哪里跑!”李云贵微微笑着,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他旁边的那名叫赵松的幼童,更是血红着眼睛,想要报被咬之仇。
萧二狗望了望四周,山道两旁荆棘密布,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逃跑方向,只有继续往前跑,但前方被一片干枯的深草挡住,看不清方向,怎么办?
已经无路可退,情势又急,萧二狗别无他法,狠一狠心,掉头朝着前方的深草丛里跃了过去。
李云贵一怔,料不到萧二狗是一个如此决绝之人,为了不受胯下之辱,竟然冒着危险,钻进了深草之中!
“啊――”这时传来萧二狗惊叫的声音。
惊叫声起初很大,须臾变小,最后完全沉寂。
“扑扑扑”,一大群鸟冲天飞起,布满了天空,显然是被萧二狗的喊声惊飞。
“坏了!狗杂种是不是跌下山崖去了?”一名幼童神色慌张,颤声说道。
李云贵闻言,适才张狂的脸色收敛了几分,心里七上八下,想往前去探个究竟。
毕竟年幼,他还没有狠毒到想要萧二狗性命的地步,平日里欺负萧二狗,也只是仗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瞧对方不顺眼,想要捉弄对方,使对方臣服在自己脚下,树立自己孩子王的威望。
如今真的要是出了人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了!
作为村长的父亲,第一个就饶不了自己!李云贵此时,盼的就是萧二狗千万不能出事,甚至连萧二狗刚刚发出的惊叫声,都是假的,是装出来的,那样才好!
拨开那一片枯草,李云贵小心的又朝前方走了几步,落入眼里的,正是一处断崖。
他犹豫片刻,腿脚颤抖着,一步一步移到断崖边,趴在地上,往下望去,只见下面烟雾翻滚,冷气森森,根本望不见底下是何景物。
“从这上面掉下去,哪里还会有命在!”李云贵脸色惨白,被吓得再也不敢留在此处,起身往回就跑。
四人跑了一段路,累得跑不动了,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停下来。
“怎么办?”赵松问道,三人都盯着李云贵,希望他拿一个好主意出来。
“我能怎么办!”李云贵没好气的答道,其他三人听他这么一说,都垂头丧气。李云贵是他们的头,当头的都没了办法,他们三人还能有什么好的主意?
话是这么说,李云贵心里一直在不停盘算,既然自己是孩子王,就不能浪得虚名,关键时候,还是要拿出一个办法来的,不然何以服众?
“赵松,”李云贵眼珠转了几圈,说道,“萧二狗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若不是要为你报咬伤之仇,我们也不至将他逼得太紧,跌下山崖……”
赵松一听,大惊,未曾想李云贵会说出这种话来,紧张之情骤然而生,不由连连摇头,说道:“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另两名幼童,本来也是惊慌,看到此种场面,对赵松倒是生出同情之心,一人说道:“李云贵,今日若不是听从你的吩咐,我们也不会为难萧二狗,将他打跑,掉到山崖下面,不能全怪赵松……”
“不怪赵松,怪我?”李云贵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狠狠地瞪着这两名幼童问道。
在李云贵的威压之下,这两名幼童胆怯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李云贵满意地吐了口气,认为自己搞定了当下局面,便又说道:“萧二狗之死,谁都脱不了干系!幸好,没有其他人瞧见,我们只要不说出去,没有人能想到我们头上,所以,你们听好了,今天的事,在场的人都要装作不知道,萧二狗的死,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那三名幼童,听到李云贵如此一说,不由暗暗心惊,背脊发冷,但也别无他法,只能点一点头。
……
酉时。
山脚下的一座村子,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射出来,天色渐晚,村民们开始烧柴做饭。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不知多少年代,唯有在此时,夜晚的宁静,才能让村民们安然亨受劳作一天后的轻松,围炉聚欢,天伦之乐。
张叔张婶此刻却脸布愁容,坐在屋门口,等着萧二狗回家。
“这孩子,出去大半天,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回来?”张婶担心地说道。
“唉……”张叔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娘,我饿了!我先吃饭了,不等二狗了!”屋子里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说道。
张婶望了一眼张叔,扭头朝屋里答道:“就你嘴馋!张东望,你饿了就先吃吧……我跟你爹再等一等二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