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呜～”
排长的哨声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没有什么比在差点累晕得时候听到一声解散得哨声，如果有，那就请让这段休息再长一些。
其实相比于其他班级，我们得教官老杜还是比较和蔼的。虽然看上去“心狠手辣”，不过对我们还是非常好的。比如其他班级只能在操场上塑胶草坪上原地休息，老杜却早早地就告诉我们偷偷占据了教学楼楼下这块风水宝地。
“动静小点，把那块地方占了，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多好。”
“走啊历鲲，买瓶水去。“
刚刚坐下，思悦就跑过来一脸谄媚的看着我。学校食堂的小卖部只能刷饭卡，像他们这种高中才来的新生饭卡还没有批下来，所以只能先借用我们的。
看着他这个发自灵魂深处的贱表情，我突然有些感慨——初见时这货看起来挺正经的一个人，熟了之后……真想打电话给315投诉精神病院用的铁门是假冒伪劣产品。
我伸出一根手指，学着宫廷剧里皇上的样子勾起他的下巴邪魅一笑：
“借你可以，但是你拿什么报答我？“
思悦用双手握住了我的手：
“以身相许太俗了。小生无以为报，唯有恩将仇报。”
“滚！！！”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俩打情骂俏了？”
正当我和思悦在一起“扭开扭去”的时候，前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抬头看到洛婶拎着三瓶水向我们走来。一瓶递给了思悦，一瓶扔到了我的腿上。
“姐姐我今天心情好，赏你们俩一人一瓶水。”
洛婶走到我的身边，学着我刚才的样子勾起了我的下巴，邪魅一笑：
“细皮嫩肉，拿去红烧！”
我们三个人并排坐在石阶上，看着远处三五成群的同学们正在相互熟悉着。龙哥跑去篮球场了，短短的十分钟他都不放过。我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出了“岁月静好”四个字，如果能一直这样，也挺好。
“对了洛瞳，刚才你说今天高兴，什么事啊开心成这个样子。”
思悦拧开水瓶喝了一口，突然问洛婶。可能因为他们两个还不熟，所以叫的比较生疏。
“对啊，什么事开心成这样，难不成……我当姥爷了？”
“去你的！”
洛婶用水瓶狠狠地砸了我一下，这熟悉的力道让我猝不及防。
“就不能温柔一点么。就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同情以后娶你的那个人。”
洛婶白了我一眼，对思悦说：
“姑奶奶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思悦你可千万别向历鲲看齐，像他这种人以后肯定找不到女朋友。
顿了顿，接着说：
“是那个新生演讲比赛，我们班的参赛名额给我了，牛吧。”
“呦呵？闺女出息了？不错不错，到时候爸爸我去给你捧场去。”
“你信不信周二我在台上骂你？”
“你信不信周二我在台下嘘你？”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死的很年轻？”
“呜～”
排长的集合哨声吹响的很是时候，在洛婶对我动手之前，在思悦笑死之前。
“不闹了，总之明天记得把相机带来给马老师，她说需要拍几张照片录进校刊里。”
我和思悦跑回队伍里，老杜突然一脸坏笑的看着我们两个，盯得我心里一阵发慌。
“你们两个男的天天腻歪在一起，有意思么？”
“报告，他俩还是一个寝室的！”
队伍里一阵骚动，我看清了刚才是龙哥喊的报告，而且人群中他笑的最大声。
“回来晚了，一人十五个俯卧撑，去那边做，其他人先站军姿。”
老杜看了看远处的排长，又压低声音说：
“十分钟不过分吧，排长要求让你们站军姿20分钟起步的，给你们减轻点负担，你们好好站着啊。”
我可以肯定老杜在搞我，因为这几天休息的时候我总是跟他斗嘴，而且他一直斗不过我。很明显这是在公报私仇，不过还牵连了思悦。
我们两个在老杜的注视下默默地趴到了地上。十五个俯卧撑对于我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可是思悦就不那么愉快了。乍一看他长得格外的壮，一米九左右的身高在我一个一米八五的人看来简直就是个庞然大物。可是自从看到了他一整块圆润的腹肌之后我就明白了什么叫虚胖。
思悦做俯卧撑的姿势很奇怪，正常人都是用手掌撑着地，而他却是用拳头，所以他的指骨关节比一般人大出了不少。后来我特意问他这个问题，他说是因为一直做错了，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懒得改了。
好在老杜没有太为难我们，做完了俯卧撑就放我们回到了队伍。其实我还挺喜欢军训的感觉，因为休息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躺在操场上而且不会被当成神经病。校服是深蓝色的，所以也不那么怕脏，穿着蓝色的校服看着蓝色的天空，八月的校园倒是说不出的安宁。
当然，如果不被罚俯卧撑就更好了。
2
午饭时间，我和思悦，龙哥三个人早早地来到了食堂。洛婶要准备演讲比赛，所以去了马老师那里，没有和我们一起吃午饭。一上午的军训晒得我们像被烤熟的蔫茄子，实在是没有胃口马上吃东西。我们三个人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一人抱着一瓶冰可乐对着食堂的空调灌了个水饱。
“给洒家满上！”
龙哥把他的空瓶子重重的撂在我的面前，示意我分他一点可乐。然而，我拒绝的非常委婉。
“滚蛋要喝自己买去，我还不够喝呢。”
有时候要为兄弟两肋插刀，但是更多的时候要插兄弟两刀。
——沃兹基硕德
正当我和龙哥七扭八扭的打在一起时，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几天不见晒黑了不少啊。”
郭哥端着两份餐盘走了过来，顺势在我们旁边坐了下来。
“没事，你们继续，我个人支持所有性别的真爱。”
我和龙哥赶紧放手，两个黄花大小伙子还不想这么早就失了贞操。
“龙叔让我来帮忙整理一下你们的学籍资料，顺便中午就带我回味一下咱们的食堂了。不得不说咱们的食堂在整个龙庆市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龙叔去厕所了马上到，不介意我们坐这里吧。”
我坐正了身子，理了理被龙哥抓乱的头发吐槽一句：
“哪里敢介意……”
“历鲲你在这啊，正好想找你呢。”
龙叔一边甩手一边走过来，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拍了拍。
“下周二学校要组织一次演讲比赛，咱们班就你上吧。”
我正抱着可乐喝了一大口，龙叔的决定差点把我呛到。
“啥？老师你怎么这么相信我呢，不在班里弄个竞选之类的？”
龙叔呵呵一笑，看了一眼郭哥，郭哥坏笑着把头别了过去不敢看我们。我大概已经猜出来了原因……
“听你们郭仪学长说你是咱们初中部毕业的，有经验嘛。再说了，这两天就跟你们仨比较熟，不派你去派谁去。”
一想到要在台上跟洛婶“决一死战”，我一身的毛孔都在高喊着“不要不要”。倒不是怕她，也不是怯场，是害怕洛婶在台上直接给我来一记爆扣。
“可是马老师说要我去拍照啊，校刊和公众号的报道需要照片。”
思来想去，只能用马老师做挡箭牌了。马老师，对不起。
龙叔抓了抓本就不长的头发，为难的说：
“这样啊……那只能换个人了。刘亦龙你怎么样，你会演讲么？”
“我？演讲？算了吧，台下那么多初中同学，万一挂在台上多尴尬。”
“那个……我可以试试么，虽然我以前从来没有演讲过，但是我想试试。“
思悦把我们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他的身上，我能感觉到思悦面部温度又一次升高了不少，至少他现在的脸色红的像我面前的这瓶可口可乐的商标。
“艾思悦……也行，历鲲你也准备准备。晚自习跟大家说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想参加的。等明天晚自习在班级里弄一个初选，你们都试试，争取选一个最好的。”
龙叔看出了思悦的窘迫，及时的岔开了话题。
“行，就这么定了，走咱们买饭去，早点吃完回寝室还能睡会。”
我在思悦纠结着打退堂鼓之前拉走了他。感觉再待下去，思悦要紧张的原地爆炸了。
“等会。”
正当我起身准备去买饭的时候，龙叔突然叫住了我。浑厚的男中音吓了我一跳。
“啊？咋了？”
“等会顺便帮我去窗口拿点卫生纸，还有别打茄子，有点糊味可能是粘锅了。”
3
“我以前没试过演讲，你们确定能行么？”
回到寝室之后，我把包扔在桌子上之后爬上了床。庆外的寝室是上床下桌式的，思悦把下巴搭在我的床边一脸愁容。
“这有什么，你是不知道历鲲初中时候第一次演讲，站在全校一千多人的面前卡词了。三次。”
龙哥把袜子脱下来，团成一个团之后用一个扣篮的动作扔到了桌子上，我马上一脸嫌弃的鄙视他：
“幸好不是冬天，不然一加热人家不得怀疑咱们在屋里煮翔了。”
龙哥翻了个白眼：
“别岔开话题，你都不知道那次我们在下面看的有多尴尬。不过你看历鲲现在，不给稿子现场编都能说上十分钟，这玩意还是靠练的。”
龙哥一边爬上床一边开导思悦，我清晰的听见思悦的笑声。
“嘎嘎嘎嘎嘎。”
“所以说嘛，演讲这种事情得做好被群嘲的准备，拿出历鲲这种死皮赖脸的精神。慢慢的你会发现，面子会变成一种可拆卸的东西。”
我用枕头狠狠地抽了一下龙哥：
“你说谁死皮赖脸呢，那次要不是你告诉我脱稿可以加分谁会不拿稿子啊！”
“我也告诉你卡词会扣分啊……”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稿子裁成片段的原因？”
“这不是方便你记忆嘛。”
我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这里是美丽的社会主义中国，杀人犯法，否则我真想把思悦的《葵花宝典》塞进龙哥的嘴里。
我爬到龙哥的床上和他扭打到一起，按照思悦的话讲，我俩现在一定像两只正在“抱对”的青蛙。
“那啥……你俩等会再为所欲为，先说说正事。”
思悦咳嗽了一下，刚来的时候思悦对我和龙哥这种和谐有爱的相处模式并不适应，并且一直觉得我们的动作是缠缠绵绵。不过实际上，这个动作叫做鱼死网破，也可以理解为同归于尽。然而后来，思悦也加入了我们，三倍快乐。
“所以……演讲只要带稿子上去念就好了？”
“当然不是，还得包括肢体语言，眼神交流，强大的气场，以及最重要的，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说完这句话，我明显的看到了龙哥和思悦的白眼都快翻进大脑里了。龙哥坐了起来，深情的对我说了一句：
“呸！”
思悦还不忘记补刀：
“我现在算是知到为什么龙哥说你的脸已经可拆卸了，说不要就不要啊。”
这回轮到我翻白眼了。
“615，再不安静的话扣你们分了啊！”
正当我打算进一步的给思悦讲一下演讲的注意事项时，门外传来了宿管大爷的声音。我们只好收声，倒不是怕扣分，而是毕竟才来高中两天，还不想给龙叔惹麻烦。
“所以……我要先准备一份稿子，然后在台上声情并茂的朗读出来对么？”
思悦再爬上自己的床前问到。
“倒也不是，不能说是朗读，一定要声情并茂的……偷偷的朗读，拿着稿子偷偷的瞟几眼，你是去演讲又不是去读课文。”
龙哥突然抬起头，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听到了没有，最重要的是记得把稿子拿上去，别像历鲲似的挂在台上。”
4
下午军训还算是比较顺利，站了十分钟军姿之后，老杜教了我们齐步走和立定。太阳不似中午那么毒辣，远处居然吹来了丝丝的微风。
“看大家练的都不错，等会咱们齐步走到二班那，杀杀他们的威风。”
老杜露出了一抹奸笑，看得出来二班的教官和老杜关系不错，因为休息的时候经常看到他俩一起切磋篮球。不过说实话，老杜的篮球水平真的不咋地，居然能被龙哥带球过人。不得不说龙哥的篮球还是很厉害的，虽然我很不想承认这个二货还有这么强的一项技能。
“全体都有！齐步……走！”
老杜一声令下，我们踏着自认为整齐划一的脚步向二班的方队走去。期间我一直在找洛婶站在什么地方，迫不及待的在她面前秀一秀。
可惜还没走到二班的方队，我们就被老杜紧急叫停了。
“停！停！你们走的这叫什么！这么多顺拐的，走过去丢人么！”
老杜“气急败坏”的从队伍里点出了好几个人一字排开：
“你们几个刚才练习的时候也没这毛病啊？怎么，紧张了？”
随后转头对我们吼道：
“你们几个，给我单独出来练姿势，剩下的人罚站军姿二十分钟！”
没多久，就传来了排长休息的哨声，正当我们以为可以休息一会的时候，紧接着传来了老杜的冷笑声：
“刚才丢那么大的人，还想休息？全体都有，继续军姿！”
看着远处他们喝水打闹，我们却只能“岿然不动”，当真是欲哭无泪。
“你说刚才咱们如果在他们面前装b成功了，这会站着的是不是就是他们了。”
思悦站在我旁边小声的说。
我在心里默默地回了一句：
“多么美好的如果啊……”
“下午的时候你们什么情况？把老杜惹急了？”
晚餐时间洛婶嘴里一边嚼着手抓饼一边含糊不清的问。在食堂吃腻了，跑去学校对面的小吃摊打打牙祭。洛婶喜欢吃大妈家的手抓饼，而我喜欢吃变态辣的烤冷面。
“别提了，我们这就叫装b不成，被打回原形。”
我抄起面前的可乐灌了一大口。
“其实仔细想想，老杜对我们算是不错的了，才站了二十分钟。毕竟上一个装b不成的猴可是在山下压了五百年。”
我撇了撇嘴，其实我承认是想给自己找一点心里安慰。
“对了，思悦和龙哥呢，怎么不见他来吃饭？”
“思悦说要抓紧回教室写稿子，明天晚自习我们班要海选演讲，其实一共就我们两个人。他第一次参加没经验，紧张一下很正常。龙哥……他去打篮球了，你也知道嘛，他闲下来的时间怎么可能不在篮球场。”
我明显看到洛婶白了我一眼，不过我实在没力气跟她像以前一样吵吵闹闹了。
“你也要去海选？历鲲你记得带稿子，别像初中一样挂在台上。”
“你们怎么都记住我那次挂在台上了，我后来也有很多不错的表现好吧。”
“可是就那一次所有人都记住你了好吧，初三十二班历鲲同学以优秀的表现和卡词两次成功荣获演讲比赛第十一名的好成绩。”
“……至少不是倒数第一。”
“你确定？第十二个班级原定演讲的那个人嗓子发炎弃权了，一共只有十一个人。”
“………”
“洒家回来了！”
一回到班级就看到思悦拿着一张纸愁眉苦脸。我把面包和咖啡放到他的桌子上，顺手抢走了思悦手里的那张纸端详起来。
“嚯，大哥，如果你想用这份稿子坚持五分钟，平均一个字得说五秒。”
“别提了，一点思路都没有。要不我还是弃权吧，你经验丰富还是你来吧。”
我从袋子里拿出一罐咖啡，打开拉环之后喝了一大口。思悦顺势拿起拉环把玩起来。
“别那么纠结内容，一份演讲稿不用写得太精致，内容积极向上就行。就像这罐咖啡，味道肯定是比不上现磨的，但是能提神就行。”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咱们的高中生活才刚刚开始，官方一点就像是初升的朝阳，所以你只要别讲成日全食了讲神马都可以。”
“我是想说，可是你这罐咖啡……过期了……”
思悦举起来我刚刚拉下的拉环给我看，顿时我的脑袋里响起了爆炸声。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
“你说如果我刚才把一口咖啡全都喷到你脸上，算不算校园霸凌？”
思悦也拿出一罐咖啡喝了起来，我不经意的问他：
“其实你也可以说一说初中和高中的区别，比如遇见了新同学，来到了新环境，有什么不同的感受。”
我明显感觉到思悦的动作僵了一下，开罐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只是停顿了一秒，又重新用力打开了咖啡。
“区别……倒是还真挺大的。你也知道我是来自24中的，那里的环境可比庆外差远了。”
思悦喝了一口咖啡，低着头摩挲着手里的咖啡罐。
“我初中的时候成绩不好，算不上什么好学生，老师也不待见我。来了庆外之后，感觉你们和老师都好亲密，和我们初中完全不一样。”
思悦不知为什么突然对我说了这些，倒是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初中的时候在最好的班，但是我确实里头垫底的那个。我们初中……从来没有过这种活动，即使有什么好事也轮不到我。所以我特别想要这次上台的机会。你知道为什么吗？”
思悦突然抬起头，笑着问我。可是这个笑容在我看来居然有一些惊悚。
“因为我想和过去说再见。”
良久的沉默，我们两个人默默的喝着手里的咖啡，谁也不说话。班级里吃过饭回来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我们的座位在角落里，倒是无人打扰。
我仰头喝干净了最后一口咖啡，走去垃圾桶旁扔掉罐子。起身的一刻，突然听到思悦问我：
“你觉得一个人过去的经历会影响他的未来么？”
我没有马上回答。回来的时候，我走到思悦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认识初中的艾思悦，我只认识高中的艾思悦。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至少现在……你还不错。”
我感觉到思悦的身子颤动了一下。随后，他很轻的说了两个字：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