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离学校不是很远,所以从初中开始就习惯了自己骑车上学放学。早上六点四十出门,趁着清晨的温度不是很高,穿过小区和马路。
虽是清晨,可是小区外的早市早已经聚集了熙熙攘攘的人们,早餐摊的包子油条给这座城市的清晨注入了浓浓的市井烟火味。耳机里正播放着少司命的古风音乐,说实话我并不喜欢那些所谓的“年轻人都喜欢的”神曲,相较之下我更喜欢这种充满古韵的小众音乐。从家骑车到学校大概需要十五分钟,两三首歌的时间可以说是我一天中最大的享受——属于我的独处时间。
今天是来到高中之后的第一天课,我很早就出了门。在早市的早餐摊买两个包子一边骑车一边吃。龙叔三令五申不许在班级里吃早餐,大概是他不喜欢每天一进入班级闻到的不是淡淡的茉莉清新剂,而是一股“淡雅芬芳”的包子味。
1
我掏出钥匙打开了教室门,上周五放学前喷洒的空气清新剂经过了一个周末的挥发,现在只剩下了淡淡的茉莉清香。看来龙叔说的没错,茉莉味的确比包子味要好闻。
黑板上放着一张十分醒目的奖状,在上周五的方队汇演中我们获得了团体二等奖。闭营仪式上,老杜带领我们的方队从主席台前走过,第一次发现平时和我们嘻嘻哈哈的老杜突然认真起来原来那么帅。只是当我们举着奖状打算和他一起拍张合照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不告而别了。
“全体都有。现在开始你们的高中生活,解散。”
这是排长站在主席台上对我们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也是最后一个命令。
“来的这么早?第一天上课兴奋了?”
正当我坐在第一排的桌子上仰头看着奖状的时候,龙哥走了进来。把背包甩到我手上,一把勾住了我的脖子。
“对啊,好不容易活过了军训,又要开始上课了,听说高中的课比初中变态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龙哥拍了我的后脑勺,拿起书包向后走去。
“管他呢,军训累的要死要活都挺过来了,正式上课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听说咱们高中部考试出题难度在龙庆市都是数一数二的。”
“所以升学率也是数一数二的。”
我跳下桌子回到座位,从桌肚里拿出笔记本。教材还没发,不过根据我掐指一算,今天上午应该不会讲什么内容。
“你还会掐指一算?”
龙哥向我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那是,我是谁啊,区区掐指一算算什么,改天给你算算姻缘,算算你跟哪个佳人天仙配。”
“说人话。”
“好吧,人话就是……龙叔昨天晚上给我发微信,让我今天上午组织好人去一楼D区搬书,上午他们要开会。”
“下午呢?”
“下午?下午没说,应该是正常上课吧。哦对了,周四下午自习课选班委,你有没有想法?”
龙哥一听到选班委三个字,眼睛冒出了一道明晃晃的金黄,活像个者行孙。
“干嘛,认识这么久都没发现你这么官迷。我代表全班同学鄙视你。”
“我是挺想混个体育委员当一当的……不过先澄清一下啊,我不是官迷,我纯粹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干。不然像初中一样,空有一身好本事没处用,多憋屈。”
在这里讲一下龙哥的光荣历史。在初中龙哥可以说是个风云人物,全校谁人不知十二班有一个篮球大神。至于风云到什么程度呢?简单来说,就是只要路过球场,肯定有人给他扔篮球;只要手里有篮球,肯定来一个三步上篮;只要三步上篮,投不中的概率比我上学路上捡到钱的概率都低。所以初中大大小小的篮球赛,有他的地方永远有女生的尖叫声。好吧,我承认我酸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太风云了,所以班主任一直觉得他是个“不良少年”,只有在篮球赛和运动会的时候才能想到他。导致他空有一身的本领,结果连个班级体委都没混上。他曾经很认真的问过我一个问题:
“历鲲你说太出名太受欢迎也是错么?”
对于这种欠揍的问题,唯有呵呵能回答。
“早,你们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我会是最早的呢。”
就在我对着龙哥翻白眼的时候,思悦走了进来。看得出来他周末剪了头发,利落的寸头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早啊,你也太夸张了吧,为了龙叔说的‘新学期新气象’还特意去剪了个头发?”
“哪有,头发长了,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有空去剪个头发。还是寸头最舒服,凉快,最重要的是不用早上洗头。”
龙哥从座位上走出来,走到柜子前面倚了上去:
“我还以为你这么虔诚呢,到考试的时候是不是得斋戒三天,沐浴更衣,焚香祷告?”
“滚蛋吧,怎么不说我去出个家?”
思悦把龙哥推到一边,打开柜子一边把书包放进去一边问:
“刚才听你们说选班委?什么情况?”
我回过身说:
“龙叔说的,周四下午自习课选班委,就是班长团支书什么的。有兴趣么,有的话记得准备竞职演说。”
“又要演讲?没兴趣,你俩加油吧,历鲲你要当班长么?”
“我?不太想。”
思悦的问题让我一愣,这段时间做临时负责人都那么多事,当了班长哪里还有闲工夫?
“主要是当班长事太多了,我没那么大公无私,还是闲一点比较好。”
2
教室里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看得出来大家对于不用继续军训受累这件事显得非常高兴。经过了几天的军训大家相互之间已经认识的差不多了,说实话,我觉得那天晚上自我介绍的时候基本没记住几个人,都是军训这段时间才慢慢认识的。
至少我就是这样。
其实说起来,有些同学的名字还是挺有意思的。比如之前我们在发校服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很文艺的名字:辛宣,不过是一件男生校服。我还以为是校服上的标记贴错了性别,结果发现真的有这个人,而且居然就坐在我的旁边,那位身高一米九体重二百四,一脸络腮胡的大哥。还记得当时我,思悦,龙哥,郭哥,龙叔五个人站在讲台上整齐划一的吸了一口凉气。龙哥小声的对我说:
“我以为这是个萌妹子……”
我和思悦,郭哥异口同声的回答:
“我们也是……”
早读铃声响了,旁边的高二年纪教室已经响起了早读声。龙叔站在讲台上请点了一遍人数,待人到齐了,清了清嗓子,说:
“咱们学校啊,特别在意学生的纪律问题。比如不能迟到,不能化妆,必须穿校服,不能带手机,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我看咱们班同学还行,没有迟到,也没有化妆的,校服穿得也都挺整齐。第一天来讲我还是挺满意的,就是不知道带手机这件事怎么样,别再像报道那天似的,正讲着话呢有同学加我微信。”
说罢,特意朝我看了一眼。我马上把头埋在胳膊里不敢看他。
“上午所有老师都要开会。历鲲,等会你带几个男生去把书搬回来,会有人来通知的。拿到书了就先自习,高中了不能再像初中一样需要老师看着学习了。”
“谢老师,时间到了,该去开会了。楼下也通知可以去取书了,你们班赶紧派几个人去吧。”
门外的声音有些陌生,仔细一看好像是隔壁七班班主任彭强老师。经过几天的观察,感觉彭老师和我们龙叔关系好像很不错,经常在一起吃饭,军训的时候也经常一起坐在树荫下。当然,还有一起躲在厕所里抽烟。之前晚自习课间就在厕所撞见这两个人鬼鬼祟祟,六目相对格外尴尬。
“好的,这就来。历鲲,你带几个人过去吧,发完了书记得看好自习纪律,旁边高二年级还在正常上课呢。”
说罢,急匆匆的走出了教室。出了门我隐约的听见龙叔问彭老师:
“带没带多余的笔,给我一只,我忘带了。”
我们龙叔哪都挺好,唯独有点神经大条。
“走吧,来几个男生,咱们搬书去。”
我一扬手站起来了大半个班的人,这架势,说是出去打群架抢地盘都有人相信。
“我去,兄弟们,我们是去搬书的,不是去搬家的,来十个就够了,剩下的同学就先在班里待会吧。”
说完,我捂着脸嘿嘿一笑:
“原来我在咱们班这么有号召力啊。”
“你想多了,大家只是没事干想出去透透气……”
龙哥站在过道里吐槽,引得全班哄笑,
“……你丫不拆我台能死不?行了,大家小点声吧,高二上课呢。别把主任引来了啊,咱们这届的主任叫赵凯,据说可是很恐怖的。”
“历鲲,你知道在哪拿书么,咱们教学楼建的跟迷宫似的,别迷路了啊。”
我和思悦,龙哥一行人走下楼梯间,思悦大概是已经领教到了教学楼设计的恐怖,有些不放心的问我。
“放心啦,这货初中的时候在教学楼里窜来窜去像条泥鳅,他要是迷路了,我把窗户玻璃拆下来吃了。”
龙哥拍了拍我的肩膀,看得出来他对我还是很相信的。
“……那你赶紧挑一块喜欢的吧。”
“……你啥意思?”
“我们……好像真的迷路了……”
“啥!!!”
刚才一路上只顾着一行人嘻嘻哈哈,结果忘记了走到了什么地方。若是让洛婶知到我在庆外迷路了,她会鄙视死我的。
“别慌别慌,我想想……哦知道了,咱们走到c区了,拿书在d区,跟我走,这回不会错了。”
虽然一路上一波三折,虽然被龙哥思悦好一顿鄙视,不过好在还是到达了拿书的仓库。说是仓库,其实是一间空闲的教室,设计这所学校的时候除了设计了迷宫一样的教学楼,也设计了许多备用教室。当初我们就是在这些教室里面开会讨论活动,想来还是很怀念的。
在仓库外我们碰到了申尘。他正抱着一摞生物书往出走。我拦下了他:
“哎,里面人多不多,我们能进去么。”
“人多,书也多,我们人手不够,得再跑一遍。”
“大概……有多少……”
“九科,有的科还有练习册,有几科还有多余的辅助教材,还有一些什么体育信息之类的,得有将近二十本吧。”
申尘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周围的气压明显低了很多。环顾四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目光可以杀人。
“我对不起大家,等会再叫几个人来吧。”
保命的绝技,就是认怂。
由于我们来的有点晚,前面除了申尘在的十班还有两个班,所以我们只能在外面站着等。男生的交际其实很简单,无非是电脑手机,游戏动漫。没几句话的功夫我们便聊开了。
“历鲲你初中就是庆外的么?”
我跟一个又黑又瘦的男生聊了起来,龙哥在一旁跟几个男生无实物表演转身投篮,就连思悦这个交际黑洞都和人聊的火热。果然,无聊能够激发人的潜能。
“对啊,我初中就是这里的,四年了。你们以为我上的是高一,其实我上的是初五。你是哪的?”
“我?我是46中的,离得也不远。还挺羡慕你们的,同学基本都还在。哪里像我们,毕了业都各奔东西了。”
“也有不好的地方,身边还是那些人,从初中打到高中,烦都烦死了。”
说罢,我转头看了看龙哥。
“这段时间看你忙来忙去的,学校的事很多么?”
“还行吧,主要是军训的事比较多,而且大家还不太熟,协调起来太麻烦了。”
“我理解,初中的时候我就是班长。我们班可真是什么人都有,一天天压力太大了。”
我和他又聊了很多,才知道原来“当班长”这么难,更加坚定了绝对不参加竞选的决心。
“谢谢啊,教了我这么多。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抱歉啊那天自我介绍人太多,我没记住,回去加个qq好友吧。”
“林灿,火山灿。”
“火山灿……好的我记住了。”
“你们是几班的?负责人在吗?”
“这里这里,我是负责人。”
仓库的老师喊我进去确认信息,我急忙回答,往里走去。
不大的教室堆满了书,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仿佛听到了一首歌: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你是几班的,班里有多少人?”
“六班,一共48个人。”
“行,一共十七种书,自己查好,多了记得送回来,留两个人在这点数,剩下的人在门口等着搬书。”
“好嘞,麻烦您了。思悦进来帮我点数,龙哥你带着他们往回搬!”
我走到门口,给他们讲了一下安排,顺便嘱咐龙哥回去之后看情况再叫几个帮手。
“刚才让他们都来多好,一遍就搬完了。”
临走前龙哥还不忘鄙视我一波。
3
等我们搬完书再回去,第二节课已经上一半了。讲台上,讲桌上堆满了书,看起来简直像为了防止外星人入侵而建的碉堡。
我赶紧组织龙哥,思悦,还有林灿往下发书,班级里有48个人,一个人17本书,也就是说一共816本书,然而我们居然这么快就搬回来了。仔细算下来,还真是人多力量大。
“拿到书之后看看有没有破损的,有没有缺页少页的,有的话叫我啊,可以换的。”
“有,我的有问题!”
龙哥一边发一边举起一本数学练习册。
“什么问题?”
“练习册是空白的,帮我换一本写满的。”
“……你妹!”
“你们班干嘛呢,小点声,人家高二还在上课呢。”
正当我想把手里的书卷成筒锤爆龙哥的天灵盖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回头发现是赵凯主任。我赶紧把书放在讲台上,走过去跟赵主任打个招呼。
“发书就小点声,拿到书了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正好就先预习一下,高中不能再像初中一样老师带一步走一步了。”
又对我说:
“你是班长吧,我记得你,那天演讲比赛是工作人员来着。”
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我……
“我不……”
“协调好同学,看好纪律,其他班委还没选出来的时候你就多受点累,等会老师就回来了。”
没等我说完我不是班长,赵凯老师就打断了我的话。我只好悻悻的说:
“好的老师,我们小点声,您快去忙吧。”
赵凯主任走后我小声对大家说:
“看到了吧,神出鬼没,大家安静点啊,我可不想再被教训了。”
“书都发下去了吧?”
龙叔一直到第四节课才回来。我正坐在讲桌旁的座位上看思悦借给我的《你是人间四月天》,正沉浸在林徽因的散文里时突然听到了龙叔浑厚的男低音。
“啊,都发下去了,这两节课大家在自习都挺认真的,嘿嘿。”
我向下瞟了一眼,大家不约而同的把头低了下去。大家在上自习,这是真的。然而认真,呵呵……
第三节课简直就是一场狂欢。
龙叔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
“认真?你确定?刚才我一下楼梯就听到这边吵吵嚷嚷的。”
“您听错了,是七班。咱们班可好了。”
龙叔无奈的摆摆手,我赶紧收拾好东西溜回座位,屁股落在椅子上之后才算松了口气。思悦突然把手伸过来,给我比了个赞。
“按理说咱们同学都高中了,有些道理也该懂了。非得让我一个男老师像个老妈子一样么?”
龙叔揉了揉眉心,看得出来他有多头疼。
“我觉得能考进咱们庆外的学习成绩都不差,智商也都不低,但是高考可不是智商决定一切,还得靠努力。”
“行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给你们传达一下我们这一上午开会的内容吧。”
龙叔打开了他的黑色笔记本,笔记本的外壳上夹了一支笔,大概是忘记还给彭老师了。
“书都发下去了,下午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了。具体的课表还没出,下午暂时是上班主任和副班主任的课,然后上两节自习课。咱们班的副班主任是教数学的侯若琳老师,所以下午前两节课是英语和数学。”
我很认真的听龙叔的安排,倒不是有多兴奋于下午终于要开始上课了,而是怕龙叔给我来一个突然袭击。毕竟是临时负责人,被点名的概率比普通同学不知大了多少倍。
“另外学校说在近期选出班委成员,包括班长,团支书,体育委员,文艺委员,组织委员,宣传委员,还有生活委员,各科的课代表由科任老师自己选,有兴趣参加竞选的同学可以先准备一下竞职演说。”龙叔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他手腕上戴的是苹果2015年发布的最新款Apple Watch,加上他的iphone6plus,还有办公室里的Macbook pro,看得出来他是个真·铁杆果粉。我和思悦曾经探讨过他的这套装备价值几何:
“你说龙叔的这套苹果大礼包得多少钱?”
“不知道,反正肯定比我的菲尔普斯专用老人机贵。”
“………”
龙叔一边看表一边说:
“现在是周一,咱们也不用着急,周四下午的自习课改成班会课竞选吧。时间充裕,所以大家好好准备一下,一定要认真对待。”
说完,龙叔突然抬头,大声的说了一句:
“准备好了么孩子们?”
我被龙叔的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的!船长!”
龙哥带头大声的回应。我才想起来,差点没忍住再接一句:
“谁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
“林灿你要竞选班长么?”
下课后我走到林灿的身边问道。
“我?我没想好呢,我们都觉得你这段时间的负责人特别靠谱,所以都想让你当班长。”
林灿突然被我这么一问有点懵。
“其实我不太想当班长,因为我没什么经验。而且性格太浪了,不喜欢扛着太重的责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
“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适合这个职位,你的经验比我丰富,而且这段时间观察,感觉你比我要稳重多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下午去找谢老师谈一谈,回来在跟大家说一下。你也准备一下竞职演说,到时候我投你一票。”
“……你受什么刺激了?”
半晌,林灿小心翼翼的问我。
“当然没有,就是觉得班长这个职位责任太重,我自认为担不起。好吧我承认,主要原因是比较懒,懒得干活,想找个人替我受罪。所以……你加油啦。”
“还真是清新脱俗的理由……好吧,我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