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慈祥的母亲将她年幼的孩子抱上了床。
“妈妈，给我讲个故事吧。”孩子抱着他母亲的手臂央求道。
“好的，好的。”慈祥的母亲笑着吻了他一下，“我的孩子，我会为你做到一切的。”
孩子点点头。但孩子不想要母亲为他做到一切，他只想要母亲为他讲个故事。
“今天就讲你最喜欢的骑士的故事好吗？”慈祥的母亲问。
孩子摇摇头。不，不要，他已经读腻了。
慈祥的母亲应允了他：“啊，那么我的孩子，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呢？”
孩子指着壁炉上的那本厚书。他想读那本。
慈祥的母亲犹豫了：“孩子，我爱你，但是那本书里的故事不适合你看。你还小。要不还是读你最喜欢的骑士与恶龙怎么样？”
“妈妈，我知道骑士是个大英雄。”孩子说，“但我不能永远只读他的故事。”
“你说的对。”慈祥的母亲叹了一口气，“你说的都对。”
“那么就闭上眼吧，我亲爱的孩子。今天这个故事，我只能讲一次。”
孩子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闭上眼睛安静地听。
慈祥的母亲翻开沉重的书页，清了清嗓子，开始读这个只能说一次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善良的男人。”
“他学识渊博，心胸开阔，乐于助人，还拥有神奇的能力，他能读懂别人的内心，能轻易毁坏一切凡人目之所及。”
“但他从不随意这么做。他彬彬有礼，总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助别人；他好善乐施，怜悯天下所有不幸的可怜人。”
“男人做了太多太多好事。大家为了纪念他，纷纷把他写进故事里。”
“人们有时将他写作赢取公主芳心的王子，有时将他写作骁勇善战的骑士，有时将他写作机智聪慧的年轻人，有时将他写作睿智可亲的老人。”
“唯一可信的版本是，男人后来厌倦了受尽追捧的生活，也厌倦了四海为家的流浪。他成功穿过了西方那片居住着邪恶女巫的森林，在森林外建立了一个农场。他娶妻生子，从此过上了一个普通男人的生活。”
“男人的儿子和女儿都是平凡但善良的普通人，在成年之后尽他们的努力出去打拼，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
“多年过去，只有年迈的男人与他的小孙女留在了农场，而西方森林中的女巫仍在虎视眈眈······”
······
“安娜！”
“爷爷，我回来了。”
女孩关上门，对担忧的老人说。
“安娜，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老人叹了一口气，“天一黑就要马上回到房子里。”
“我知道的，爷爷。”安娜点点头，把双手摊到她爷爷面前，“可是你看，我今天帮你收谷子了。”
老人无奈地看着她，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安娜，你不用做这些事的。”
安娜好失望，说：“可是爷爷，我怕你太累了。”
“好的，好的，安娜，我亲爱的孩子。”老人费劲地把鼻梁上的眼睛推回去，“但你要知道，农场外有太多邪恶的东西，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没事的爷爷，我不是小孩子了。”安娜走到壁炉边的小椅子上坐了下来，“下个周日，让我替你去镇上卖谷子吧，你就可以休息了。”
“不！不行安娜！”老人突然有些激动，“那都是我该做的，你乖乖呆在农场里，不要出去乱跑就好了。”
“可是爷爷，我不能总是呆在这里呀。”安娜有些沮丧。
“我的孩子，我知道。”老人摇了摇头，“但不能是现在······我只是怕你受到伤害。”
“好吧，爷爷。”安娜只好点点头，“我都听你的。”
老人松了一口气，高挺的鼻梁在忽明忽暗的暖黄炉火光中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虽然爷爷没有和安娜讲过他年轻时的事迹，也没有给安娜看过他以前的照片，但安娜始终相信，爷爷在年轻时一定是一个英俊潇洒的聪明人。
就像故事里写的那样。
祖孙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各自思考着别的事，却不约而同地侧耳倾听着炉火燃烧时的轻微“噼啪”声。
“安娜，我亲爱的孩子。”老人拍了拍腿，“天色不早了，你该上床睡觉了。”
“可是爷爷，我还不困呢。”安娜摇了摇头。
“睡觉吧安娜。”老人有点不安地叹着气，“爷爷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不想听故事了。”安娜还是摇头，“屋子里所有的故事书你都给我讲过了。”
“哦，安娜······”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爷爷，你讲一个我没听过的吧？”安娜说，“什么故事都行，只要我没听过就好。”
“安娜，我的姑奶奶啊。”老人不住地摇头，“你没听过的故事，都是些不适合你听的故事，你还小。”
“爷爷，我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安娜有点不满，“我不能总听那些故事。”
“你说的都对，孩子，你说的都对。”老人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但是那些故事里写的都是一些······非常邪恶的人。他们会说谎、诈骗，使用一切不正当的手段得到不应属于他们的东西，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待在自己的农场里的原因。”
“可是，爷爷，”安娜紧张地捏着手，“上一次我把花瓶给打坏了，我说谎了，你记得吗？我试图欺骗你，我算是坏人吗？”
“哦不，安娜。”老人失笑，“不，不。我们······当然是好人，我们只是······会犯错。”
“那么爷爷，”安娜追问道，“那些坏人也有可能是犯了错的好人，不是吗？”
“哦，我亲爱的孩子啊······”老人叹着气，“你是对的，你总是对的。”
“过来吧安娜，我给你说一个故事，一个在此之前从没有人听过的故事。”
安娜听从了他的话，到床上去躺好。
······
“······黑夜来得格外迅猛，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冲刷着地面。恐惧轻轻拍打着他的脸，要他温顺地屈服。”
“父亲抱着女儿，尽一个凡人的全力穿过那片黑色的泥泞之路，怀中温热而幼小的生命在咿伢着颤抖。”
“恶魔轻声说：‘过来吧，过来吧，我的女孩，来玩个巧妙的游戏。在死亡面前，我允许你们平等地跪下。’”
“我亲爱的孩子，为什么你要害怕地捂住你的脸呢？”
“你难道看不到恶魔就在附近吗？恶魔的眼睛好可怕！”
“我的宝贝，那只是白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