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温度不高，外面有光线亮起来，常明望着那光芒，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
旁边还有一个人在睡觉，来的比他早，从昨天进来到现在，两人没有过交流，并不认识。
呼噜声没有停止，那人睡的比较沉，常明倒是不在意，在这种地方睡得比家里还实在的人不多。
两个人生活在小屋里，气味也不好，不过到了这里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只能适应。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响起单调的声音，有人走过来，打开了拘留室大门。
“集合，吃饭时间到了。”
那人说了一句，也不管这里的人，消失在外边。
常明没有反应，旁边正在睡觉的室友突然跳起来，一边跑一边喊：“吃饭了吃饭了。”
他直接跑了出去，头也不回，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在这里时间被固定下来，吃饭睡觉和活动都有限制，生活作息说起来还是比较科学的，除了失去自由和理想。
随着声音远去，常明走出铁门，跟在了后面。
吃饭，休息，活动，思想改造。
大概有十几个人，一天就这样过去，晚上在活动室的时候，进来了两个人，表情非常差，脸上还带着伤。
那两人看到常明，有人眯起了眼睛，跟旁边同伴说了几句，接着一起走过来。
两人围住了常明，脸上有伤那人低声说：“这里的滋味怎么样？”
他声音嘶哑，语气中没有好意，看上去有点恐怖，正是和常明撞在一起的罪犯。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常明随意道。
活动室还有几个人，没人关注他们。
这里面不流行善良和真诚，只有恶毒与黑暗。
“小伙子不错，挺有想法的。”那人活动手脚，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很生气？”
他冲过来一拳打在常明身上，对方弯下腰，没有叫出来。
旁边的同伴加入进来，两人下手都比较重，常明被打了不知道多少下，他也找机会让对方头上挨了几拳，不过伤害不大。
三个人沉默的交流，常明脑袋被打了两拳，有血流下来，他感觉不到疼痛。
很快交流变成单方面的殴打，常明的反抗减少，他力量比不过两人，只能护住了脑袋。
对方没有停手，常明倒在地上的时候，从衣服里掉出了木头盒子，被踩了一脚，然后才捡起来。
那人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他有些意外，声音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常明抬起头说：“把照片放下。”
那声音没有情绪，就像是来自冰冷的机器，那个人停下动作，看到了对方的眼神。
没有光芒照过来，只有更加深沉的黑暗。
他是在黑暗里不见天日的人，习惯了死亡的挣扎，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人的眼神，他感到了来自生命之外的沉重。
来不及思考下一步的行动，终于有值班人员在监控里发现不对，赶到了这里。
“停下动作，双手抱头。”
手里拿着武器的值班者大声喊道，对于这些人和事他们没有同情，但也不能太严重。
那人在值班者注视下，把照片丢在地上，两个人抬起双手，常明动作保持不变。
双方都被进行了思想教育，常明捡起那张照片，重新放在口袋，脸上有伤的人走过来。
“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你，只能怪你倒霉。”那人停在常明旁边，最后说：“别多想了，进来了你就没机会再出去了。”
...
常明头上血迹清洗干净后，再次回到了拘留室。
那个室友已经到了这里，对方没有躺在床上，他看了一眼常明说：“回来了。”
常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对方太嚣张了，我差点忍不住。”他说起刚才活动室的情况，解释了一下：“我不是不帮忙，实在是打不过，我只能保持理智。”
“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那人没有停下，继续问了下去：“你看起来不像惹事的人。”
“被人诬陷。”常明说。
“很多人都会这么说，不要误会，我不是不相信你。”那人看到常明望过来，急忙转移话题：“那你和对方有什么过节？”
“他们是毒贩。”常明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就是被他们诬陷的。”
“作为一名资深网络评论师。”那人严肃说道：“对你的不幸遭遇我表示非常难过，当时我如果在场，一定帮你打爆他们的头。”
常明回道：“谢谢。”
经过交流，他知道了对方叫路遥，由于发表了一些不适合普遍价值观的言论，以违反网络法被请到这里改过自新。
听到常明的说法，路遥思考了一下：“你这个情况比我还严重。”
“那些人说的好听，其实都是场面话。”路遥见常明没有说话，继续说道：“你还年轻，如果在里面待的太久，什么都晚了。”
常明摇了摇头：“没人相信我说的话。”
“快跑吧。”路遥只能道：“不要犹豫，不要后悔。”
他又咳了一声：“开玩笑的。”
外面响起单调的声音，灯光失去了温度。
身上的疼痛没有停歇，常明摸摸脑袋，躺在床上，在这个冰凉的夜晚，梦到了一些东西。
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人的呐喊，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听不清楚。
那呐喊声在沸腾，不知道意义。
常明在黑暗中醒过来，目光像是比这黑暗更加空洞。
......
在家里吃了饭，林木和母亲说完这些年的经历，然后带上背包，向半山腰的学校过去。
白清明在地里种菜，白荷坐在大树底下，林木到这里的时候，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白清明头也不抬，笑了笑：“去吧。”
林木拉起小荷花，对方没有反对，阳光落下来，两人往山下走去。
清晨的深山，听不到城市的喧嚣，只有一些小小的经历，混合在鸟叫虫鸣声里，形成了画卷。
白荷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束了起来，清丽的小脸红扑扑，心情很不错。
不远处的山上，有一座很多年的寺庙，她很久没有去过了，为了怕她无聊，林木在路上讲了很多童话故事，声音一直没有停过。
他们要去那边的寺庙，这是昨天林木答应她的，两人走在小路上，时间恍惚又倒退到十几年前，回到了那个天真的岁月。
站在山脚下，一排石刻阶梯上去就是庙门，门上挂着羊头，看起来有些年头，林木带着小荷花走上去，里面竟然还有一位大师和两位徒弟，香火正在燃烧。
从庙里求了一只签，林木听不懂大师说了些什么，不过从表情上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大师年龄很高，笑容慈祥，学识也很渊博的样子，跟他们说了一些最近的时事新闻和观点，让林木都觉得有道理。
接着又说了一些高深的佛法，从万物运行到思想心境的联系，像是迷语一样，林木不是很明白，不过看到对方自信的表情，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境界不够。
“钱财是身外之物，放不下就无法得到。”大师温和的述说禅机，看到对方从背包里掏出现金，他又说道：“用不着这样，只有心诚就足够。”
林木不再犹豫，将钱投入庙里的功德箱，白荷乖巧地听他们交流，不说话也不乱动。
大师没有说话，旁边小徒弟双手闭合，真诚祝福。
“阿弥陀佛，愿上帝与你们同在，阿门。”
林木笑了笑，接受了真理。
“年轻人有自己的路要走。”大师最后说道：“不要犹豫，不要回头。”
......
走在山道上，太阳开始向西偏移。
“还有一些事，我要做完。”林木站在山顶，望向远方：“等我回来。”
“今天很开心。”白荷小声说：“一直都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木背起她，在阳光下走回去。
万物在寂静中生长，绽放在沉默的岁月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