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平时手头不宽裕,没几个零花钱,月例银子又都在赵姨娘手里保管着,贸然去要姨娘定是不给,给也给不了几个大钱。赵国基买的颜料纸笔还剩的多,倒不如画几幅应景的吉祥画儿回点本钱,贾环心思一定立马行动。
在书案上铺开纸张,略一思索,先用细笔勾勒线条,须臾,几尾鲤鱼跃然纸上,又寥寥几笔便描出波涛汹涌,几尾鲤鱼逆流而上,摇头摆尾,力量感十足,之后贾环又以黑金填色,鱼鳞鱼目鱼须鱼尾简直如假包换,最后贾环将国画工笔和西洋油画的画法结合在一起,整幅画卷栩栩如生,纤毫毕现。最后贾环在画幅一角模仿王右军的书法题诗: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奈何贾环没有自个儿的私人印章,遂让吉祥拿来一头萝卜现刻了一方阳文大篆的印章,曰:云上。
闲来无事,贾环又画了几幅传统的五子登科、三阳开泰、龟鹤延年等吉祥画,这些在贾环的脑海图书馆里数不胜数,笔法画法贾环简直信手拈来。不过这几幅画贾环并未题诗盖印,权当留给买家留白发挥。
吉祥在旁边看了许久,赞道:“从未见过三爷写诗作画,今日一见,三爷的画比外面卖年画的好看多了!”
贾环笑道:“那是,你三爷我自幼聪慧过人,许多事看一遍就无师自通了,街上卖年画的哪能和三爷我相提并论!”话虽说的不谦虚,可在贾环心里却是如此。
“爷又吹牛说大话,小心被老爷听见罚你抄书。”吉祥拿起一副龟鹤延年:“不过三爷的画的确喜庆应景,这幅祝寿图拿给老太太,老太太不知该多喜欢。”
“可千万别!当下非年非节老太太又不过寿,送过去没得让人说无事献殷勤。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你先别告诉别人我作画的事情。”贾环摆摆手,以大家对他的了解,没人会相信这画是他作的,到时候平添不少麻烦。
下午贾环差人叫来赵国基,把几幅画用竹筒装好交给赵国基并嘱咐道:“眼下我也没钱装裱这几幅画了,那一副锦鲤图找个大一点的书画铺子卖掉,低于五两银子不卖,谁问你你就说作画的人与我们国公府相熟,托你卖掉,千万不要说是我画的。另外几幅在小铺子卖了,一两也好五钱也罢,回个本钱就行,跑路的车马钱你自己看着拿,多多少少无所谓,前提是不要让府里的人知晓。
赵国基心里没谱,并不看好贾环的画:“三爷说得倒是好,可要是卖不出去怎么办?”
“大舅只管放心,我的画不怕没人要,要是实在卖不掉你尽管拿回来就是了。”贾环倒是放心赵国基,赵大舅心眼实在,断然不会贪墨了银子。
赵国基称诺带着东西便出了贾府。
晚上照例贾环去了各房定省,作为贾府的透明人物,贾环好一点坏一点都没有在府里起多大波澜,众人只当是最近他又老实了。
隔日学堂开学,贾环照例上学。学堂里金荣照旧和贾蔷香怜玉爱等子弟厮混,以前贾环惫赖也常与其钻营,不过现在换了芯儿的贾环早已不屑和这帮纨绔都算不上的废柴们玩耍。
说起金荣,他不是贾家的人,本没资格在贾府的义学读书,不过是他姑母嫁给了贾家的人。这位姑母会奉承能巴结,求了凤姐才给了他个附学的资格。这个姑父本是不得意,自己混得都一般,要不是金荣的姑母璜大奶奶长于奉承,终日围着尤氏和凤姐说好话,哪里给这个面子。这金荣到底年轻,不识姑母的苦心,他的姑母是求了人,才求来了这个机会,在娘家自然是卖弄自己的体面,这孩子还以为是轻松易得的事。
在学堂里,见识了太多的富二代,和纨绔子弟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也受了些熏陶,也是不走正路,义学里,也有贾兰贾菌这样认真读书的孩子,他不与人家结交,不好好读书,只与薛大爷那些人混,能有什么好。不过图个钱。他一直以为,他和那些贾家的子弟是一样的身份,其实是不一样的。
事实上,这里面,后来能做官的,只有贾兰,如果能与贾兰成了朋友,将来官场多了朋友,也不枉附学一场,有了人脉。
《红楼梦》中说道金荣不专心课本,只盯着人家胡闹。
结果惹怒了宝玉的小厮,一场混战,他也没占便宜,最后被逼着道歉。估计他心里是委屈的,都是孩子,凭什么他要低头认错,还要磕头赔礼,不过是因了大家怕宝玉,宝玉是富二代,在金荣此时的眼里,还是以为自己有理,不过是没有宝玉身份高,才吃了亏。
他也不想想,真闹大了,他还能附学吗?他母亲说的好,免了学费,还供应饭。如果他从这里离开,到哪里上学呢。
只是今日金荣受人抬举唤一句“金公子”飘飘然觉得自己和贾府宗族子弟一样了,只见以往一起厮混的贾环竟然见了他连招呼都不打,因着姑母璜大奶奶和王熙凤的关系,金荣在学堂里竟是比贾环有面子。
只见他挪到贾环桌前:“呦~环三爷用功呢!这奴几儿生的也想攀上凤凰枝呢,省省吧,过几年西府里给你找个庄子派个差事,你就老老实实过一辈子吧!“
众人闻言满堂哄笑:“环三,金爷说得在理!别假正经找罪受了,快来一起高乐!”
金荣听人应和,鼓掌笑道:“是极,是极!正是此理!”
贾环顿时抄起桌上的砚台,抡圆了朝金荣脑袋上拍去:“什么腌臜东西,也配在我跟前叫唤,我是奴才生的不假,可我也有一半荣国公的血脉,你姑母不知在琏二嫂子跟前伏低做小奉承了多少好话才给你求来贾府义学的名额,你倒是不图读书上进,每日里与人蝇营狗苟,真把自己当贵族公子了!”
只见金荣脑袋上黑的墨汁混着红的鲜血流得面门上都是,贾环手上不依不饶,砚台一下一下砸在金荣头上脸上。众人见贾环下手颇狠竟没人敢上前拉架,金荣用胳膊捂着脑袋:“三爷我错了快停手,三爷我错了!”
比贾环高大的金荣竟是被贾环压着打,贾瑞怕事情闹大忙去请贾代儒过来理事。
贾代儒年事已高拄着拐颤颤巍巍的来到课堂:“孽障,快住手!你是要打死他吗?”
贾环见状立即停手,其实他也是手上留了三分力,看似打得狠却都没打在要害处,只是金荣看起来鼻青脸肿比较狼狈。众人见状齐声称:“太爷”便各自回了座位。
金荣见贾代儒来了,立即哭诉道:“太爷,贾环他要打死我啊,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贾代儒眉头一皱:“贾环,你何故在课堂上殴打同学!”
贾环给贾代儒拱手作揖:“禀太爷,金荣出言侮辱我荣国府血脉!”
“金荣可有此事?”
“太爷明鉴,学生只是说了贾环几句,绝没有提及荣国府半句坏话!”
“贾环你作何解释?”
“太爷,金荣骂我是奴才生的,可不是在骂老爷,骂老爷不就是骂荣国府,他哪来的胆子敢蔑视国公府!”
“太爷,贾环的姨娘是府里的家生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又没冤枉他。”金荣故作委屈。
“闭嘴,你是什么身份也妄议我姨娘的身份,她以前是奴才不假,可老爷抬举她为姨娘后已经是正经的主子,她为府里生了一儿一女,虽是庶出却也不是你能议论的,我们府里太太慈悲,儿女们孝顺,岂能容你乱嚼舌根离间亲情。再者你不念贾府宗族恩义,给你机会免费上学,你倒是不学无术整日里扰乱学堂秩序,你眼里还有贾府吗?还有太爷吗?对得起你姑母你母亲吗?”贾环不等贾代儒开口先发制人。
贾代儒年纪大本身就说话慢,但见贾环说得头头是道,又想起自身也是庶子出身,族里看在他辈分高,不介意他没有功名请他代管族里的义学,不禁对贾环说得话表示赞同:“贾环说得有理,金荣你也并不冤枉,我知道你在学里的德行,此事不用多言了,可贾环你枉顾同窗之情,私自出手伤人,也得处罚!”
遂,贾代儒着人送金荣去包扎,又当堂打了贾环五十下手心,将众人集体训斥了一顿,倍感体乏回了后堂。
贾代儒走后,众人私底下又开始交头接耳,不过这会儿倒是没人敢再往贾环跟前招惹。贾兰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虽然觉得贾环做法欠妥,不过内心深处倒是觉得贾环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