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觉得自己最近真是烦透了,不是为了柳篱的事,那点小事还不值得他上心。
不过,他还是顺手帮了她一把,帮她和王胖子搭好了桥梁。
纠结了两天,他还是决定去一下北城,准确地说是北城花园。
那里而今住着一对母女,他知道她们娘俩一直住在那儿,却从未动过要去探望的心思。
金明当初说过,保她们衣食无忧,别的便不能奢求,他说到做到。
而她也愣是憋了一口气,六年合约婚姻之内没有再联系过金明,直到半年前,她离了婚。
她约金明见面,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他,还威胁他,如果不见她,她就直接找他家里去。
“她能有什么着急的事呢?不过就是离了婚,心慌了吧。”金明郁闷地想。
金明也分不清自己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若说心里没她,那当初为何又能容忍执拗的她生下了那个孩子;可若说有心里有她吧,这么多年来,自己除了按约定拄卡上打钱,却从来没想过要打探她们的消息,甚至刻意屏蔽了一切联系。
时至今日,她要对他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金明停好车,顺带买了一筐水果,他想就当是走亲戚,也不好空手上门吧。
来开门的是方青青,几年不见,金明几乎不敢相信当初那个娇艳明媚的女子会这般苍老:眼角皱纹横生,黑眼圈几乎长成了厚厚的眼袋,颧骨突出,皮肤粗糙而腊黄,整个人瘦得仿佛风一吹便能像风筝一样远远飘走。
“你来啦,进来坐吧。”方青青对金明的怔愣视若无睹,像对待老朋友般招呼金明。
金明快速打量了一下房间,屋内家俱摆设极其简单,看起来像是二居室的房子,收拾得非常清爽,电视柜、沙发几零星地摆着几样小孩的玩具和绘本,不仅不显得凌乱还多了几分童趣。
“你怎么住得这么简陋?”金明皱了皱眉道。这个小区非常大,环境也很好,是市区内为数不多的几个高档楼盘之一,里面户型特别多,从七八十平的高层到三四百平的独栋别墅都有。
他当初一次性给方青青账户里打的钱,足够她买一栋别墅了。
方青青没有回应金明的话,进了卧室,拿着一本A4纸打印装订好的病历走出来,递给金明,声音和煦地道:
“你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吧?我给她取了名字叫悠悠,方凝悠。”
“悠悠刚过4岁生日不久,便隔三岔五的流鼻血,老年人带小孩也没重视,后来看她总是脸色不好,带到医院检查,说是贫血,红细胞轻微减少。”
“医生开了些补血的药,让吃一阵再去复查。过了一个月去检查,医生让做骨髓穿刺活检。”
“做了很多项检查,最终被诊断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好在发现得早,经过两年的治疗终于全愈了。”
“可是没想到,半年前又复发,医生说唯一的方案是骨髓移植,罗朋和我都去做了HLA配型,没成功,医院多方联系等了这几个月也没有等到配型完全相同的捐献者。”
“当初说过不会再打扰你的,非常报歉。你给我的那些钱我一分没动过,全都存了定期,在这张卡里,你该知道我不是为了钱找你。”
方青青温和而平静的声音缓缓讲述着,就像在讲述别人家的故事。
金明放下了那一叠医疗单,愕然地望着方青青,所以她的憔悴和苍老都是为了女儿?
金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时间只能静默地坐着。
“你要不要去看看悠悠,她睡着了。”默然半晌,方青青轻声问到。
“不了,你尽快约个时间吧,我去医院做配型,我都方便。”金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现才合适,索性跟方青青道了别。
直到出了方青青所住的小区,坐在车上,他还觉得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不是都说往事如烟么?烟过了无痕,为何所有的往事到了他身上不但无法抹,还总像一把尖刀时时悬在头顶呢?
和明晶的开始是这样,原以为再无交集的方青青又兜了回来。
金明原以为,那个他素未谋面的6岁小女孩,只是方青青一个人的,他确保她们一生衣食无忧就是了。
他的那些恶运,他承受就好,不与她接触便不会也带给她,可如今他又如何能够置之不理呢,但愿自己能配型成功吧。
足足等了10多天,金明才终于等到方青青的电话,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方青青最终开了口,告诉他配型不成功,就在金明想要挂断电话时,方青青又开了口:
“能不能让浩浩和欣欣也来试一下?”
金明没有答复,默默掐断了电话,这不是他能作主的。
要让欣欣和浩浩出面,绕不开明晶,可让他怎么跟明晶开口呢?他能告诉她自己轨了,还有了个6岁的私生女?他敢吗?
之前柳篱的事算是自己的一次试探吧,总算功圾没有白费,也算是看出了她的态度。
她可能对自己在外边那些花流韵事不在意,可一旦涉及儿女们的名誉或利益,她却是一步也不肯让的。
自己能和她闹起么?
他们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旦闹崩了,谁也别想逃得了!
方青青又陆陆续续给金明打了几次电话,金明每次都是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一味地让他跟医院讲讲可以有偿捐献,或者去各大论坛试试发求助贴,只要HLA配型成功,对方愿意捐献,给多少钱都愿意,只要他能给得出。
方青青无奈,一天又忙又累,搞得一个头个大,除了跟进主治医生关注骨髓库的更新情况,就是照顾女儿,不断在各大相关网站和论坛去发求助贴。
自从当年未婚先孕,一意孤行要嫁罗朋后,便和父母姐姐彻底闹翻了,加之方青青性格要强,为了避免和金明一家有牵扯,刻意和亲友一律断了往来。
仅有的几次联络,也只是淡淡地寒暄,久而久之,关系便越发疏远。
和罗朋友离婚后,更是只能一个人独自照看生病的女儿,连个替换的人都没有,方青青在身心两重煎熬下,日复一日的憔悴不堪。
方青青和罗朋的婚姻,虽说是因为一纸契约,但他对悠悠这个女儿的疼爱也是半点不假,即便在悠悠最开始生病的时候,他也是家、公司、医院几头跑,尽可能地为方青青减轻压力。
方青青不是没有幻想过就这样和罗朋过一辈子,罗朋也不是没有动过心。
可两人在错误的时间相遇,再是对的人,终究也经不起风吹雨打,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有缘无份吧。